自你离去 一
自你离去 一
在某个纪元,绿自杀了。 龙的寿命太长太长,长到厌烦疲倦。曾经执着的一切在亘古无垠的时间中都褪去了色彩。 红说,你应该找点乐子,而不是活的像个苦修者。这实在是太抬举绿了,他做那些放浪形骸的事时,红还没从蛋壳里孵出来呢。 红说,你现在简直就是母亲。绿放下签字的羽毛笔,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红一抖,哦,现在不像了,像你从前尖酸刻薄阴险狡诈的样子。 红说,实在不行,你向洛山达祈祷,让她见你一面。 绿有些心动。但他不愿意,不愿意承认母亲归属于某个神明。 现在总算是如她所愿了,他在众人口中近乎圣人,支撑美第奇家族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阳光明媚的下午,他看向青色的,高远的天空,有些歹毒地揣测她看见他的灵魂时,内疚到泪流满面。 巨龙的翅膀卷起狂风,巨龙的尸体高如山峰。 送往森林的信件油墨未干:很高兴你也爱她,即使你的爱不及我的万分之一,我与你和解。 * “号外!号外!美第奇的绿龙离世——” “号外!号外!” 卖报的小提夫林走街串巷。 深水山,华贵的美第奇宅邸内,红抓了抓自己的红发,“可惜当时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沐浴龙血能升值不少。” “一个完全复生术,绿就回来了,你们在等什么?”白扫视众人,奇怪地问。四双眼睛沉默地看着她,蓝走到她身边,拿下了她头上破损的王冠。“嘿!还我!这是绿给我的,就是我的!” 蓝将王冠高高举起,白够不到。“蠢龙,你还是不要思考了。” “你爱绿么?”红问。 “当然,我们是一家人。”白牢记mama说过的话,他们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是纯正的美第奇。 “那就尊重他的选择。” 蓝随手将王冠抛给黑,黑颠了颠,将它按到了白头上。白眨了眨眼睛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爱母亲?这不符合逻辑。”母亲某个生日的晚上,红挠破了头也不能理解,“这和你教我的完全不一样,人类不会这样行事。” 绿的笑意轻柔,就像他手指间红玫瑰的花瓣似的柔软,“爱本身超越逻辑。” 红张了张嘴,摊开手,“兄弟?兄弟,你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你知道的,母亲她,是个木头。天哪,你以后天天待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脸,你要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换个地方散散心?银月城的精灵滋味不错,我很喜欢,博德之门的提夫林很美妙,快出去转转吧,你会吊死在她身上的。” 绿的金发在跳跃的烛火中忽明忽暗,他轻轻说,“我试过了。” 红想起绿那次去往未知的大陆的旅行,雪花似的信件堆满了母亲的桌面。 “好吧,好吧。”红手肘撑在膝盖上,狠狠抓了抓头发,长吁一口气,“我儿子要出生了。” “非婚生子没有继承权。” “是这个事么?!是我要当爸爸了!” “第五次当爸爸。” “我是纯情小红龙,只有五个孩子。” 绿不赞成地摇了摇头。 红说,“你不应该拿自己的标准去要求他人。我不能像你一样为了母亲违背本性。” 绿奇怪地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一样为她违背本性?” “天哪,绿。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五色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做到现在这个程度完全够了。我不是要为母亲守身如玉当一辈子处男!”红偏了下头,意识到了什么,“你嫉妒我们?你嫉妒弟弟meimei?” 绿碧色的眼睛幽潭一般,“我以为她只会有我一个孩子。你们还没有破壳的时候,我就想过把你们打个稀巴烂。你们平安长大了,真可惜。” “……怪不得,我还以为是你本性难移,背着母亲欺负我们。” “说不定吧,我确实本性难移。” 黑回答了白的问题,“因为他是大哥,母亲说我们应该多听听大哥的意见,大哥去见母亲,我们不能把他喊回来,对么?” 白说:“死掉就可以见母亲?那我也死。” 蓝扶额,“你知道她不聪明,黑,不要再说了。也为绿塑像吧,放在母亲旁边?白,你说他想怎么站在母亲身边?” 白问:“为什么不用死者交谈问问他本龙?” 红咕哝,“当初真不应该送她去当法师。” 黑说:“和母亲并排站立,相似的装束,最好看起来像一对。说不定绿知道了,乐活了。” 众龙哈哈大笑,白眉头紧锁:“你们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 红叹了口气,“让她继续蒙在鼓里吧。”白是他们轮流带大的,红不由自主发出疑问:“”这点到底像谁?” 蓝小声说:“mama。” * 洁白的大理石,雕刻成两位并肩而立的圣武士,伫立在美第奇庄园内。 “一开始母亲的雕塑当初放在码头广场,谁抗回来的?”蓝问。 红笑了笑:“是小白,她说晚上看见不明人士贴着母亲的雕塑,她不能忍受。”然后更加方便了不明人士。 “我们还有多久才会死?”蓝没头没脑地问,“就这样日复一日过下去么?绿是解脱了。” “你对守着美第奇厌烦了?试着过过不要守着美第奇的日子吧,一百年就够了,你还会回来的。有东西可守,好熬很多。” “我听到个笑话,听么?” 红擦了擦母亲雕塑上的浮灰,点了点头。 蓝绘声绘色演起来。 “那五位大人的名字太平凡了吧。” “嗯?这不是很简洁明了吗?” “绿龙叫库林,黑龙叫布拉克,红龙叫瑞德,蓝龙叫布鲁,白龙就叫怀特。” “公爵小姐当时到底在想什么?太草率了。” “不!她简直就是天才!现在根本没有其他五色龙叫这些名字!” 美第奇的红龙欣然耸肩。 * 和她在一起的四季十分分明,好像千百年前抚过面颊的春风还在眼前。 绿不大记得这是她死去的第几个春天。 习惯性走到浮桥旁,重复着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向右看去。 她难得卸甲穿裙,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拿着编好的洋甘菊花冠小跑着奔他而来。 他已经长高不少,本该配合地低下头,稳稳戴上花冠。可是他没有。 迎面而来的洋甘菊花冠,尽随五月的风飘散。 她笑意盈盈的脸也逐渐消失不见。 绿看着空无一物的眼前,轻轻地说:“谢谢,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