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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朱头本正满腹忧虑,听了这句,不觉湿了眼眶:“傻孩子,倒要你来劝我?”崔判官打量着他两人相处,缓缓说道:“我所说的一饮一啄,并不只是现在的这份意思。”老朱头毕竟老于世故,忙道:“您……指的是什么?”崔判官道:“你还记得当年,你是怎么从宫中把这女孩子带出来的么?”这一句,让老朱头跟阿弦都怔住了。老朱头道:“我、我当然记得……”当年的场景突然在眼前闪现,老朱头咽了口唾沫:“可是,您问这个干什么?”崔判官微微一笑,抬眸看向阿弦,慢慢地说道:“你们可知道……这孩子,其实……注定是要早夭的。”***长安城,大明宫。自从袁恕己跟狄仁杰离开宫中,武后无心再理政事。她一个人坐在含元殿内,人虽在此,心神却回到了当初的蓬莱宫中。那时候她才喜得了小公主,宫中上下都喜气洋洋,娘家的人也纷纷进宫来探望。武后天生反应机敏,记忆力过人,何况那段日子对她而言是极为特殊的,至今,她仍无比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所有。自己的母亲荣国夫人杨氏,自己的jiejie韩国夫人,带着还是小小少年的敏之,还有……当听见袁恕己跟狄仁杰说出那些话来的时候,字字诛心,武后第一反应便是怒不可遏:他们竟然想把这罪名扣在自己的家人身上,这也真是为了给废后翻案无所不用其极了。但是……武后毕竟非同一般人,她的心思之机变,常人难以匹及。强行按捺住那无边的怒潮之后,武后细想当年之事,突然有一瞬间的心寒之极。如果……如果真的去想此事的可行性,似乎,也并不是不可能的。——这是事情最可怕而丑陋的部分。甚至只是稍微向这个方向猜测,都让人觉着不可思议,无法饶恕。但武后知道,袁恕己跟狄仁杰所揣测的,兴许……毕竟她见过太多匪夷所思的世情,更深知这世间最不可捉摸、深不可测的便是人心跟人性。自己的母亲,荣国夫人杨氏,武后记得当时杨氏“慈爱”的神情,但是老谋深算的荣国夫人。在面带笑容的探望过自己的外孙女之后,却又语重心长地对当时还是昭仪的皇后道:“如果媚娘你这次生的还是一位皇子就更好了,那么,你在宫中的地位……就无法动摇了。将来也许……”“那倒是不急,毕竟以后当然还会有的。”武后记得当时自己心里只是喜欢那个小小的女孩子,满心沉浸在喜悦之中,并没有细想母亲当时神情里的一抹意味深长。而在安定被人谋害后,杨氏正也在宫中,闻讯而来的她劝武后:“事已至此,且不要过分伤心,于事无补不说,如果因此把身子弄坏了,那一切岂不是正遂了别人的心愿?”荣国夫人是那样的冷静,也正是因为她的劝说,才点醒了武后。不错,她不能遂了别人的心愿,她已经失去了安定公主,不能再失去她得来不易的一切,恰恰相反,她要把这个前所未有的危机,转化为一步登天的天梯。已经掌了灯。身处灯火璀璨摇曳的殿内,武后却觉着自己仍然身处在不见天日无边无际的黑暗之渊中。长桌后,武后揉了揉额头:是荣国夫人吗?不,她不想这么认为,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母亲有诸多不为人知却惊世骇俗的“劣迹”,但仍是不能把如此可怕的行事冠在荣国夫人的身上。武后想到了第二个来探望的人,韩国夫人武顺。这是武后很不愿回想的一位“jiejie”,武后对韩国夫人心存厌憎的最大原因,自然是因为韩国夫人跟高宗的那一层关系。当时在自己得了小公主后,韩国夫人春风满面地带着一对儿女进宫来,貌似亲热地对她说道:“meimei现在也总算是儿女双全了,实在是大喜呀!我特意带了敏之跟阿月来一块儿恭贺。”又叫孩子们行礼。武后知道她面上笑的亲热,心里只怕不知打什么鬼主意,便不想跟她虚与委蛇,只是微笑道:“多谢jiejie。”也许……是武顺所为?可是,记得安定出事的时候,武顺已经出宫去了,难道是她暗中折回行事?倒也不是不可能的,蓬莱宫中的人不至于对她设防。虽然是姊妹,但武顺一向很嫉妒这个入宫为妃的meimei,甚至恨不得自己也进宫为高宗的后宫,却被武后挡住而无法遂了心愿。武后同样不愿相信武顺会如此心狠手辣,但她从来不会低估一个女人嫉妒成狂的心理。“也许……是她么?”武后缓缓地叹了口气,又揉了揉太阳xue。此刻,她突然又加倍地想念明崇俨,如果明崇俨在,或许会可以帮得上忙,至少,经他的手在太阳xue上揉一揉,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除了这些,还有哪些可疑的呢……”武后无奈地叹息,似乎谁都有嫌疑,但又不想彻底地认为他们是。沉思之中,一道小小地人影悄悄地走进了含元殿。在武后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到了跟前。武后正在想这她不肯回忆的旧疮疤,所列出的怀疑对象又都是至亲,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听到动静,本以为是宫人入内,便不悦地抬眸。被武后慑人的目光一扫,太平公主蓦地后退了一步:“母、母后……”她小声地叫着,又忙解释:“我只是听人说,母后晚饭都不曾吃,所以想……给您送些过来。”她小心翼翼又略带委屈地举起手中的食盒。武后没料到竟是太平公主,她顿了顿,对女孩子一招手:“太平,你过来。”太平公主这才缓步上前,将食盒放下,武后并没有想吃的意思,只是低头望着她。这连日来,忙于政事,以及羁縻州方向的战事,并且还牵挂离开的阿弦……再加上太平不再像是以前那样腻着自己,竟很少见她了。此刻,武后打量着面前的公主:“晚上更冷了,你怎么就只穿这么一点衣裳?”太平道:“我、我忘了。”武后道:“那伺候你的那些人呢?该治罪!”太平忙道:“母后,其实是我不冷……倒是您,为什么也不用晚膳?”武后沉默,然后说道:“我正在想以前的旧事,心里早已经饱了,再也吃不下别的。”“旧事?是什么事?”太平问道。武后笑了笑:“是你不爱听的。”太平双眸微睁:“是……有关安定公主的?”武后道:“原来你真的不爱听这个。”太平的脸慢慢涨红,然后她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