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谋反
第五十章 谋反
喻幼清病倒了。 高烧不退,昏迷了三天三夜。 生病对她来说已是家常便饭,可此次重病的原因,再无第二人知晓。 将军府中的仆人只知,盛荣推掉所有公务,没日没夜的守在喻幼清榻边。 从病中醒来后,原本还有些活气的少女总是淡淡的,盯着窗外发呆。 小半月以来,将军府稀稀拉拉的放出了许多婢女童仆,宋婆子哭红了眼,最终仍旧被喻幼清送走。 夜黑风高之时,将军府依旧静谧,在侧门的小巷中,数辆马车排列,安静的等待。 “将军,走吧。”喻幼清今夜一身便装,腰身束紧,长发被梳成马尾模样,发冠高耸,不带半分装饰。 夜色之中,盛荣回过头去,只能隐约看到府邸轮廓,深沉的眸色晦暗不明。 二人抬脚一起向侧门行走,而沈莺早已被人搀扶着等待,她的肚子已经有了些形状,但仍旧看不真切。 往日里病殃殃的姑娘此刻像是傻了,一双眼睛呆愣愣的,任由其他人摆弄。 喻幼清多看几眼,知道这是盛荣的手笔。 毕竟自己好心救回来的女人不仅离间了他和妻子的关系,甚至还是想要他性命之人的jian细。 可一向尊崇中庸之道的盛荣没办法舍弃沈莺肚子里的孩子,只能用这种方法。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喻幼清心擂如鼓,手指缓慢收紧。 成则为王,败则死…… “幼清,在想什么。”盛荣声音传出,将她向怀里拉了拉。 喻幼清回神,柔柔微笑,“有些害怕罢了。” “都怪我。”中年男人自责,“若不是我…” “将军!”喻幼清堵住用手指堵住他的嘴,身体有些颤抖,“是我不好。” 是她利用他。 他的大儿子在她手中下落不明。 而他的小儿子则死在她手。 等出了城郊,还有一场血战。 马车内再无人说话,喻幼清静默着,盛荣也去看她的神色,也选择沉默。 几辆马车在夜色中出城,越往京郊的森林走,喻幼清就越发冷静。 她在心里默算时间,等数到最后一个数时,马车外侧突然亮起,还有密密麻麻的铁骑声音。 弓箭划破空中冷气,发出飒飒声响。盛荣神色大变,从马车中起身,而喻幼清紧跟其后。 树林深处,迎面走来一一队身穿黄金盔甲的军队,最前方的马车高大奢华,门帘上是一对二龙戏珠。 车门被人打开,穿着明黄衣衫的中年男人从车内走出,通身的矜贵,几乎压的周围人抬不起头。 他居高临下的睥睨,对上喻幼清的目光时,似笑非笑的说道:“阿雉,过来。” 这便是大成王朝的王,也是喻幼清的父亲,喻腾。 喻幼清是冷静的,她提起裙摆,在盛荣震惊的目光中一步步向前,如同被人cao纵的傀儡玩偶。 “好阿雉,朕就知道,你不会让朕失望!” 喻腾笑了起来,整个林子里的鸟儿都开始胡乱扑腾,预示着腥风暴雨的到来。 盛荣倾刻明白,这就是一个局。 是特地为他设置的局。 他眼底全是悲凉,抬头同喻幼清对视,仰头朝着天空笑了几声,“圣上要我的性命,大可以直接取走,竟如此大费周章,还要三公主下嫁。” “盛荣,朕给过你机会。”喻腾不怒自威,他仍旧没有挪动步伐,“朕给过你交出兵权的机会!可惜你不从……” 为了光明正大的拿回兵权,为了有足够理由铲除掉这个威胁到皇权的男人,为了让他遗臭万年,喻腾根本不顾及什么代价,哪怕是他的亲生女儿! “来人,将军盛荣夜缒出城,意图谋反。将这一群人拿下,有违抗者,杀!” 禁军们蜂拥上前,将小小的几辆马车围堵,可就在此时,不远处一根弓箭从树林深处射入,穿过喻腾的头颅,咚一声插上马车。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禁军一阵sao动,看着直立倒下的天子,瞳孔中全是震惊和诧异,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喻幼清向弓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在人群惴惴不安时拔出腰间匕首,凭借身形优势向后旋转,朝着方才站在喻腾身侧的太监进攻。 这太监反应极快,几乎迅速躲开,臂膀被划破了一个小口。 二人扭打到一起,飞上马车顶端,几乎招招致命。 夜里凉风瑟瑟,喻幼清身体初愈,懂得速战速决的道理。她擅长近战,每每那太监想要飞开,便贴着他的后背靠近攻击。 又一次纠缠过后,她从腰间撒出一把粉末上脸,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匕首尖端猛向前刺,朝着喉咙给出致命一击。 嫣红鲜血喷涌而出,那太监睁大眼,口中艰难的发出声音,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倾倒,“阿……阿雉?” 喻幼清冷笑着,冰冷的眉眼在血腥味中飞扬,她缓慢靠近蹲下,伸手揭开了“太监”脸上的人皮面具,而面具下的,才是真正的喻腾。 “父皇,该退位了!” 说着,她拿出腰间骨哨吹响,四面八方传来震天响地的脚步声音,不像人……倒像是猛兽! 在禁军们惊恐的目光之下,数百只雄狮老虎倾巢而出,还有些头顶长角的怪异动物,身形巨大,口中滴着口水,将一群人围住后虎视眈眈,似乎就等喻幼清一声令下。 “父皇。”她靠近喻腾的面颊,将人从地上拖拽起来,摆成一个能够看清四周局势的角度。 “这么多年你留着我们母女,不就是为了得到陈家的驭兽术么?今日就满足父皇的心愿,让父皇好好看看。” 除了猛兽之外,林子最外层涌上一层层士兵,萧容带人破兵而入,呈保护姿态站立。 喻幼清就站在车顶,一身淡色衣衫被溅上鲜血,此刻在风中不停飘扬。 那双总是水汪汪的杏眸此刻无比清明,其中是冰冷的肃杀之意。 恐惧涌上心头,禁军们四处查看,最后还是那统领愤愤出声,“三公主,你……你竟然敢谋反!” “喻腾已死!投降者不杀,负隅顽抗,死路一条!”喻幼清拔出长剑,君临天下的望着众人。 旁侧的兽群似乎听懂她的话语,应和一般的嚎叫起来,整个树林都回荡着震天响地的声音。 已经有人害怕,连忙放下武器,可也有的心中不甘,刚冲上前,就被老虎咬住双腿扔出了数十米。 兵刃相见,鲜血蔓延,场面混乱悲壮。 人人相残,人兽相残。 喻幼清抓住喻腾的衣衫,用手握住他脖颈间的匕首,只要拔出,他倾刻就会死去。 她心底弥漫着熊熊燃烧的狠意,以及一些她自己都说不清的错综情感。 “喻腾,你可悔?” 说这话时,喻幼清的手臂又在颤抖。 他可曾后悔灭陈家满门,甚至牵连与她外祖交好的同伴? 他可悔将她母女二人放在宫中,却将她弟弟独自丢在扬州,让他们三人饱尝痛苦? 他可悔为了这驭兽之术将她养在身边,却又怕她存有二心,便不停的给她吃药,最终将她身体弄垮? 冷风吹入眼眸,一阵刺痛散开,冰凉的液体在眼角落下。 胸口某处涌上血腥,她克制不住,一口鲜血吐出,又慢条斯理的用帕子拭净。 喻腾瞳孔放大,甚至越来越大,不知在看什么。 他摸着身上那件刀枪不入的金缕衣,脑海中闪过喻幼清朝他脖颈进攻时的决绝狠厉。 这位九五之尊突然笑了,很是灿烂。 可他并未回答喻幼清的问题,而是艰难的开口,声音时断时续,:“阿雉,你……你果然是……最像朕的孩子。” 喻幼清心跳极快,大股酸胀充斥蔓延,她将眼底泪水吞回,用双手将喻腾的眼睛合拢,颤抖着牙齿说道:“父皇,下去好好同他们道歉吧!” 禁军人数虽多,可架不住兽群的猛烈攻击,不过片刻,就已完全被制服。 目睹了一场动乱的盛荣愣在原地,甚至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直到喻幼清翻身上马到他身前,才恍若初醒。 “将军,背后之事,来日定当细细告知,今夜还请你交出兵符后回将军府去,明日太阳初升之时,便是所有人的新生。” 往日里总是躲在他怀中说着害怕的小姑娘像是变了个人,他张大嘴,心底五味杂陈,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交出兵符。 萧容左手戴着一只黑色手套,将失去了一根手指的大手包裹起来。 他神情同样冷冽,“盛将军,还要我亲自动手么?” 正僵持时,方才射来弓箭的方向又有动响,喻幼清抬头呼声,“小心!” 可不等盛荣躲避,一模一样的弓箭直接贯穿他的胸口,飞射到对面的树上。 高大身影在空中停滞片刻,有些不可思议的垂头去看,在看清伤口后,直直倒地,嘴角深处一股鲜红的血液。 “将军!”喻幼清惊呼一声,几乎是本能的要下马查看,却被萧容拉住,“公主,时间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