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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把现在的妆容给洗了。”等她顶着一张素净的脸回来时,焦勋已经用她随身携带的那些颜料物事,调配出了几乎是全新的东西,他提起笔蘸了粉浆,却不就动手,而是望着蕙娘不语。蕙娘本已做好了挨过又一场尴尬的准备,此时不禁奇道,“怎么?还在等什么?”焦勋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从前没出门的时候,洗过脸,脸上要涂多少东西?”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涵盖了多少言外的感慨,蕙娘想到少女时代,一时也觉恍若隔世,她摸了摸脸,仿佛要证明它还算得上光滑,过了一会,才清了清嗓子,道,“关键是上了粉膏以后,本来就觉得喘不过气,若底下再多添一层,更觉得油得很快,是以也就不用了。谁知道这妆容要维持几天呢?中途也未必有时间、有机会补妆。”焦勋道,“这不行,我新调配的这种粉浆,粘性很大,你要不先上一层底,连皮都能给你粘掉了。”蕙娘无奈,只好寻出香膏来,在面上点了一些,当着焦勋的面涂匀。焦勋鼻子动了动,道,“你还是这样喜欢梅花香。其实这依旧是疏忽了,这种香味太精致了,全国都寻不到几处,这一次在你身上闻到,下回见了国公府少夫人,岂不是要露陷了?”蕙娘倒真的疏忽了此点,手里的香膏顿时有点抹不下去。她冲焦勋略带尴尬地皱了皱鼻子,道,“那么你带了脂膏没有?”焦勋一时没说话,见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方才略带笑意地道,“佩兰,你太惊慌了……也动动脑筋呀。”蕙娘嗯了一声,没想出别的办法来,还要起身去洗脸呢,焦勋说了一句,“一会出门时候,买个男人身上也戴的香包不就得了?若买个梅花味的,两种香味混在一起,不是狗鼻子,谁也分不出区别来。”这话一出,蕙娘立刻明白自己的确是心思浮动,连这么简单的关节都没有想透。她想要强词夺理,但又觉得这样做有点撒娇的嫌疑,眉头皱了一半又松开了,只是沉闷地说了一声,“是我没想周全。”便算是把这一层给揭过了。焦勋也感觉到了她神态上的变化,他瞅了她一眼,闷不吭声地将粉浆往她脸上刷,动作依然轻柔又到位,让蕙娘的情绪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两人默默地工作了一会,焦勋才道,“你想要化多少岁的?”蕙娘本想说:若我要化七八十岁,你也能化得么?但她不欲和焦勋拌嘴,也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便道,“三四十岁便好了。”想了想,又开了个玩笑,“就说我是你的丈母娘好了。”焦勋的身世,天下人都知道的,蕙娘要以女身出现,身份还的确不好安排,焦勋道,“算了,你还是扮个中年阉人吧,就说是家境困难,自宫又不能进宫,只好流落南风馆,现在被我收在身边做些杂事也就是了。”别看这身世似乎甚是低贱,蕙娘想了想,也觉得没有比这更合理的安排了:她的嗓音、脂粉气、来历,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就算露出一点破绽,也不至于招惹别人的疑心了。焦勋见她点头不语,便定住她的脸,道,“别动,我给你做点皱纹。”他拿起笔,在蕙娘脸上或是压、或是勾,过了一会,蕙娘只觉得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指,渐渐传递来了灼热的温度,她不免有些不自在,只是强作无事。焦勋倒是颇为镇定,他画了一会,拿铜镜给蕙娘看了看,果然要比蕙娘自己糊弄的那种妆容好得多了。见蕙娘点头认可,便又捏住了她的下巴,这儿抬那儿扭地,方便他补上一些细节。蕙娘咬着牙忍了一会,终忍不住道,“好了没有?快些吧。”说也奇怪,她不催还没好,催了几句,焦勋便道,“好了。”他松开手,让蕙娘揽镜自照――她也不能不承认,焦勋的确手艺不错,现在的她,看来就像个颇为清秀的中年汉子,眼角、鼻端恰到好处的几条皱纹,还有脸侧一条淡淡的疤痕,使得她一下就上了年纪。这样出门,即使和权仲白当门对面,也许他都认不出她来。焦勋身份比较特殊,要在外行走,掌握这门技巧也是必须的。蕙娘忽然想到:若是他也用这门技艺混到了她跟前,只要站得稍微远一点,动作不多,她是绝无可能认得出来的。也许,在她不知道的时候,焦勋已经应用这门技巧观察她很久了……她不愿再想下去了,见焦勋又提起笔,也没了询问的兴致,只是抬起下巴,柔顺地任由焦勋将眉黛滑过她的眉毛。焦勋微眯着眼,仔细地为她加深眉色、改变眉形……蕙娘能看得出来,他的瞳仁稍微紧缩了一点,呼吸也加快了少许,甚至于,贴着她脸颊的脉搏,也鼓动得比刚才更迅速了一些……但她依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任由焦勋以不必要的仔细为她画过了眉,方道,“你和海风帮的人约了什么时辰?”焦勋起身收拾桌面,他的声调倒还是相当平稳。“他们说等我的信,现在鲁王那边的人也分散开来,去各乡行走了。估摸着今晚才能回来,我们赶时间的话,可以今晚就见,顶多再耽搁一天,便能脱身了。”蕙娘沉吟了片刻,也觉如此可行,便点头道,“总之你来安排吧,现在我们行踪泄露,赶往真定的路线,还要小心斟酌。”焦勋轻描淡写地道,“这我知道,你放心就是了。那边的人敢跟踪,我自会叫他们后悔。”他们本来就和海风帮接上头了,要见鲁王密使,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当晚,蕙娘就已经坐在了济南城一处平常宅院里,品着趵突泉水泡的‘上好新茶’,虽说茶对她来说也就是如此,但胜在水好,她虽然无法细细品味――尚需呼应自己的身份,倒也牛饮了数杯。一边喝,一边听最上首的焦勋,和才刚从济宁回来的‘周老五’说话。这个周老五显然是军队出身,矮墩墩的个头,一身横rou,满脸粗豪的笑意,可绿豆大的眼睛偶然一转,却又露出了几分刁钻。他虽然从未见过焦勋,但却听说过他的名头,对他也十分热情,一见面就直呼久仰,自我介绍,却是鲁王属下一总兵的亲兵出身,阴错阳差被裹到了海外,一家人四散,现在那边重新成亲生子,孩子方才四岁多。这次回来特地去济宁,一个是看看当地的日子过得如何,还有一个目的,却是去寻亲的。只可惜无功而返,只打听到了当时他家里人的下场:男丁为奴,女丁为娼,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