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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笑来,低声道,“我很担心你。”焦勋神色一动,他先也叹了口气,“看来,终究还是没有瞒过神医……”旋又有些担心,“若神医心中介怀,此番相见,只怕惹来他的不快——”“他要是介意,当时就不会救你了。”蕙娘说,“再说,他现在人在广州,也介意不到这个……你今日来得太晚了。”眼下夜幕将临,孙夫人也离去有一阵子了,再过一会儿,恐怕会有人前来寻找蕙娘。两人能够谈话的时间,已经不多。“此次回京,我的行踪需要保密。”焦勋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几年未见,他黑了一点,皮肤也不若往年那样细嫩洁白,看来,是经过了一番风浪。但容颜虽变,气度未改,还是和从前一样,就是皱眉,都皱得这样清朗温和,望着她的神气也和从前一样,半点都没有变。“潭柘寺毕竟是皇家名刹,适才又有侯夫人驾临,这附近把守得太严密了,想不露痕迹地混进来,总也得花点时间。”蕙娘心里顿时一松:会选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邀孙夫人密谈。不论是对孙家还是对权家,她都有拿得出手的理由,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给焦勋营造机会。这里地势高、周围景致阔朗,没有被人藏身监视的忧虑。跟在她身边的,也都是立雪院内忠心耿耿的丫鬟……但就算是这样,焦勋走进来见她,一路也有被人撞见的风险。谁知道鸾台会的能量大到什么地步?直到焦勋这句话出口之前,她多少还是有些悬心。“如今身份变化,再要见到姑娘,对您也总是妨害。”焦勋似乎也看出了她的情绪变化,他嘴角一扬,有些忍俊不禁,“日后也许能寻到更妥帖的办法传话,便不用冒这样大的风险了。”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来,放到桌边,居然还和蕙娘开了个玩笑,“先把这份薄礼呈上吧……我在海外,也听说了宜春号的动作,一路北上回来,更觉如今天下变化不小。——听说现在,大秦也有人在摆弄纺纱机了,这桩生意做得好,一两年内便是倾国巨富,此物当能帮助姑娘,在这一番斗争中占得先机。”蕙娘随手一翻书册,只见里头画了好些机器样式,有分解图,又有许多文字解释。她不禁一皱眉头,“看来,你在外头是捣鼓上这个了……我们国内也的确有人在做,但不论做得怎么样,我是不好再插一脚了——光是一个宜春号,尚且还忙不过来,再握住这条线,恐怕会更遭忌讳……你若是想找人合作,又没有别的隐衷,我倒是可以为你穿针引线,给你介绍一个大金主。”“这东西既然送给姑娘,那就是由您处置了。”焦勋说,“您要自己造也好,送人也罢,全看您的高兴。我的生意,全在外头,一时间也顾不到国内。”他又从怀里抽了一本小册子,再放到了蕙娘跟前,低声道,“既然神医已经瞧出了我的身份,那么倒不必再多费唇舌了,宜春号树大招风,难免有人惦记。连我这样微末身份,都有人不放心,还要再加手脚。姑娘又岂能不受他们觊觎?前番阁老府内下毒风波,恐怕背后大有文章,这里有几个名字,全是我从小毅口中逼问出来的。”小毅正是焦勋带下南边的小厮,他离开焦家时,随身就带了这么一个人,可见两人的关系有多密切。这个小毅,也是绿松提到,曾撞见过的另一位内间。蕙娘眼神一凝,不自觉便按上了那本小册,“小毅人呢?还活着么?”“没熬过海上风浪,已经去了。”焦勋从容地说,“但去世之前,招出了不少极有趣的东西。当时我本想立刻回头给您报信,但奈何路程太远,也不敢随意露出踪迹。后来,事情又有了变化,我本待在南洋落脚,可身不由己,被那艘船拐带去了别处……”他还要再往下说时,忽然神色一动,又住了口,只冲蕙娘一笑,低声道,“会再相见的。”便起身步出了小亭,脚步匆匆,乘着暮色,不过片刻便淹没在了花树之中。蕙娘却是直到此时,才听到了山路上传来的脚步声。她不及多想,忙把焦勋给的两本书册塞进怀中。又把那杯茶水倾了,将杯子收好,免得为人看出破绽。果然,是石榴等人不放心,带着婆子寻了上来,“少夫人,天晚了,风凉呢。这山上不比城里,虽是春天,晚风也够受的……”她说得不错,潭柘山里的风特别的硬,石榴虽带来了斗篷,但一阵风过,仍是凉意刺骨。蕙娘在轿子里,也不禁紧了紧披风。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她才觉出了方才的莽撞——刚才收拾得匆忙了点,没想太多,怀中这两本书册上,其实还带了焦勋的一点余温……焦勋这一来,来得很莫名,走得也很莫名。他似乎只是想给蕙娘送上两份礼物,一份帮助她的事业,一份帮助她的安全。一旦达成目标,他便功成身退,再没什么别的企图——起码,在潭柘寺的短暂会面之后,蕙娘便再没听说他的消息了。她甚至都还不知道,他是如何说服老太爷给他传信儿的,而老太爷又是如何和他联系,和他定下了这个约会。若换做别人,蕙娘也许就生受了这份礼物,但此人既是焦勋,她便不能不想得多些。抛开两人的情分不算,焦勋的才情与性格,她难道还不够了解?千万个贫家子弟中,他能雀屏中选,被当作焦家大小姐的未来夫婿培育,焦勋的资质、心性,还能差到哪里去?两个聪明人之间,有些事很不必讲。他就是不说,蕙娘也能知道。焦勋是决不会对‘背后黑手’善罢甘休的,这黑手谋害他的性命且不说,还要谋害她的性命,谋害焦家人的根本财源……如今既然他有了能力,就一定要把它连根挖起,而不是继续远遁海外,逃避这个问题——而这,当然就令蕙娘的处境又尴尬了几分。更可虑者,焦勋一个大秦土著,孤身到了海外去,还不是在华人已经形成势力的南洋落地生根,而是被裹挟去了更远的所在。听他语气,几年间已经经营出了一份偌大的家业,达到他认为自己可以衣锦还乡的程度了。若无人扶持,他就是真龙下凡怕也都办不到吧?现在泰西诸国正在打仗,哪有闲心发展实业,大秦刚趁火打劫从泰西弄来了一批学者,他们和家乡也是有联系的,从他们那里的消息来看,战事还根本未有停歇的意思……如此推论下来,焦勋被裹挟去了新大陆,加入鲁王势力的可能性,竟高达七成、八成!他所谓‘自己行踪不能被人发现’的话,也就不是那么没有来由了。这件事初看也没什么,但仔细一想,便由不得人心里不发毛了。焦勋去国未久,四年多的时间,要按孙侯的路线来走,他可能才刚到新大陆没多久。他发家致富的时间,怎么说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