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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趾头也是蜷着的,腿是僵的,背是硬的,肩膀是耸着的,就连呼吸也是不自然的。”杜浒说话时,眼睛是闭着的。奉书大吃一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远没有想象中的严格。她的右脚肿痛,左脚便也自然而然地绷了起来。她方才伸手服侍杜浒吃东西,完事后,手放下了,肩膀却还一直是紧张的。她一边想,一边不知不觉地舒展着全身的肌rou,感觉身体一下子变软了。杜浒依然是闭着眼睛,说:“好多了。”顿了顿,又道:“你越是害怕我,越是绷得紧紧的,行动起来越是阻碍,懂不懂?把你的每根筋都放回该放的位置,才能厚积薄发,随心所欲。”“我,我没害怕你……”杜浒不理睬她,继续说:“你来的时候,眼是瞎的,耳朵是聋的,舌头是麻的,鼻子是感了冒的,手脚么,也基本上是残的,不出岔子才怪。”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奉书在心里反驳:“你才眼瞎!”可是杜浒问她:“不说你来时了,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雨下了多久?月亮在什么地方?从这里到你的闺房,一共多远距离?院子外面那个打鼾的鞑子,善使左手还是右手?这屋子的板壁有多厚?门闩是何种样式的?屋里除了你我,还有谁来过?我身下铺的这些柴草,是什么人放进来的?”奉书越听越奇。原来雨又开始下起来了,她丝毫没有觉得。而杜浒的其他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怪异,她又怎么能说得上来?可是在杜浒的启发下,她慢慢的意识到,这些问题的答案通通显而易见。虽然看不见月光,但月亮此时大致走到了何处,她也是应该记得的。虽然不晓得现在的时辰,但周围的料峭寒气和微微的霉湿味道都表示眼下已近黎明。从此地到她的闺房,她来时似乎是绕了不少路,肯定还有更短的近路……至于院外那个看守的元军军官,她冥思苦想了好久,才记起来,那人打瞌睡时,手上的刀掉在他身子左边的地上……原来他是个左撇子……这间屋子的板壁想必是很薄的,从雨水打在上面的声音就能听出来。而这个屋子的房门……她想了又想,坚决地说:“这门上根本没装闩。”杜浒笑了,说:“还没瞎得太彻底。”她一点一点地用全身去感觉,迟疑着告诉杜浒,屋子里除了他俩,应该还有不少长住客。她听到至少有两对耗子在互相打架,脚爪在烂草和雨水里面乱踩。还有几只臭虫爬来爬去,窸窸窣窣的声音被雨声掩盖着,极难分辨。附近应该还有一些看不见的小虫子,因为她觉得手腕上开始有些痒,而杜浒的脖子上,已被叮出十来个小红点,有新有陈。这里应该还来过一只猫。她发觉左后方隐隐有一股异样的气息,走过去,果然在灶台的角落里看到一堆猫的粪便。杜浒身边的烂柴烂草,她本以为是这厨房里本来就有的。可是细细一看便发现,一部分柴草比另一部分要干燥得多,种类也不太一样,看来是有人为了将这里改造成一间囚室,另外扔进来的,时间就在不久之前。她还有了一些额外的发现。腐烂的柴草上满是来来回回的脚印,少部分是她自己的小脚,其余的,看样子是元军的马靴,看大小都属于一个人。那些脚印走到离杜浒一丈远的距离,停了一会儿(因为那个地方的脚印比其余的要深许多),随即又转身离去。杜浒见她盯着脚印看,微笑道:“外面那个大哥天天跟人赌我什么时候死,现在,嘿嘿,只怕他要失望不少日子喽。”奉书扑哧一声笑了,听着外面如雷的鼾声,忽然又觉得十分辛酸。杜浒说:“你已经有些开窍了,回去吧,没人能发现你了。”第43章智灭犹吞炭,商亡正采薇杜浒说:“你已经有些开窍了,回去吧,没人能发现你了。”奉书不信,可是她察觉到天马上要亮了,只好硬着头皮起身出门,走之前规规矩矩地向杜浒行礼告别。那个看守的军官一直发出规律的鼾声,她轻轻松松地就溜出去了。她眼观六路,远远看到树丛里闪着几点灯光,不慌不忙地伏低身子,躲了过去。院墙矗立在她面前。她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便听到右侧三丈以外有一阵阵的簌簌声响,似乎是风吹柳枝,细叶相拂。摸过去,果然是一株大柳树,似乎和来时的槐树隔着不远距离。她借着那柳树,慢慢爬上了墙,心中默念着,这次要格外小心,刚要往下滑,忽然留了个心眼,用脚尖推了一块小石子下去。“咕咚”一声轻响,下面原来是池塘。她吓了一跳,念了声阿弥陀佛,赶紧收了脚,改为沿墙而走。饱受折磨的双脚格外敏感,忠实地感受着每一个瓦片的位置和走向。她全神贯注地保持着平衡,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猫,渐渐忘了疼痛。跳下地之前,她在墙头坐了好一会儿,闭着眼,按照杜浒的指点,把从头顶到脚尖的肌rou全都放松了一遍,最后横心一跃。双脚着地,身子却软软的倒在了一边,第二处着地的便是肩膀,然后是手肘、后脑……她像一个轻飘飘的皮球一般滚了好远,耳朵里全是青草和碎石摩擦的声音,头脑里七上八下的,半天才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全身都摔痛了,膝盖和上臂还磕出了几片乌青,可是没有再受筋骨之伤,也没有再扭脚。她又惊又喜。走进自己的院子,听听周围,并无异声,取下门上的钥匙,悄悄放回小厮手里,又像鬼魂一般擦过酣睡的丫环,站到地毯上,飞快地脱下全身的脏衣裳,团成一团,塞进床底下,一头扑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心中早就砰砰乱跳,只觉得无比惊险刺激,差点便要在被子里笑出声来。被子外面,阿染打了个呵欠,含混不清地道:“小姐,你醒了?”*奉书知道自己虽然成功逃回了房间,却还算不上不留痕迹。脸上身上都是泥点子,只要一起床,就能看出来,脚底下也脏成了一片。于是她声称还要再睡,窝在被子里,悄悄扭着身子,擦干净脸上身上的泥,又蹭着双脚,慢慢把破烂的缠脚布脱了下来,脚板在被子上使劲擦了两擦。她知道自己已经毁了一床新被子,可是心里面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反而有种恶作剧的快感。况且杜浒给她定了心,告诉她,若是有眼尖的下人发现了床铺的异常,就让她一口咬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