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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摇车里,一眨眼就这么大了。”郭况撅起嘴不服道:“阿姊,我也才比你小两岁。”郭圣通笑了笑,不再说话,待走了一段路后,心下那种猛然涌起的不安感渐渐消散。可不知怎地,似乎还能听到那银铃铛的响声。脑中也嘈杂起来,就像有人在争吵一般。眼看锦棠院到了,她甩甩脑袋,扬起笑脸牵了弟弟对着母亲行礼问好。母亲问了几句姐弟俩上午做了什么,侍女就来回说午膳好了。午膳有郭圣通最爱的炖小牛rou,鲜嫩多汁,炖的恰到好处。但郭圣通却有些食不知味,她勉勉强强地用了一碗饭就叫漱口。午睡时也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等到快起身时才迷迷糊糊地眯着一会。下午时精神便萎靡起来,母亲见她困倦的紧便也不教她做针线了,叫红玉去铺了被让她在自己的卧榻上睡下。她这一觉直睡到晚膳时分,才被母亲唤起来。“快起来,该吃饭了。白日里睡了这么多,晚上再睡不着怎么办?”母亲一面卷起帷幔,一面说。郭圣通打着哈欠坐起来,忽地觉得这一幕特别熟悉,就好像曾经经常出现一般。她一怔,旋即想到母亲曾说她是被母亲和父亲亲手带大的又释然了。她慵懒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下了榻穿上丝履。才没走几步,她脑中忽地就炸开了。她清楚地听到了母亲和父亲的声音。他们似乎在吵架。母亲的声音又尖又锐利,父亲的声音温柔又无奈。郭圣通不禁止住了脚步,想要听得仔细些。但听不清,怎么都听不清。她只知道父母在争吵,在激烈地争吵。或者说是母亲在强烈反对着什么。怎么会这样呢?郭圣通狐疑地望着已经转出卧室的母亲的背影,她长到现在从未见过母亲大声说话。不论是对他们姐弟俩还是对侍女家人子,母亲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母亲的威严从来不是靠疾言厉色,何况是对父亲?她是为什么这么生气呢?“桐儿——发什么呆呢?”母亲好笑的声音响起,郭圣通抬起头,见母亲正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夕阳中的母亲,好似一朵清丽素雅的栀子花。这样的母亲,竟会骂人,还是骂父亲,郭圣通觉得简直不可思议极了。“桐儿——”母亲又唤了她一声。郭圣通终于回了身,唔了声,笑着跑上去挽起母亲的胳膊。母亲点了点她的额头,颇有几分无奈地说道:“睡迷了吧。”郭圣通点头。母亲便道:“晚膳后,在庭中散上半个时辰,累着了晚上才能睡着。”郭圣通望着温柔如水的母亲,不禁想莫不成是幻听?可那感觉真真是像极了曾经发生过的一样。她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猛然间,一个新的问题冒了出来。她怎么知道那是父亲的声音?☆、第三十一章浴兰郭圣通眉头轻轻舒展开来:她怎么会不知道?父亲去时她三岁,已然开始记事,怎么会连父亲的声音都分辨都不了?但为何她对父亲的印象模模糊糊,都是从母亲的描述中才拼凑出了父亲的模样。母亲说她是被父亲亲手带大的,照理说或多或少总应该会记得些关于父亲的事才是,怎么会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是全忘了一般。郭圣通不安的心中又平添了几分茫然疑惑。红日已经沉没到天际边,但天色因着霞光遍地还明亮的很。暮霭落在树梢上,明晃晃的光线晃得人看不清楼阁房屋。几只归鸟划过长空,须臾间便从rou眼可见的视线中消逝。晚风徐徐吹来,拨得廊下灯火闪烁跳动,来往匆匆的侍女家人子穿行在其间,身影都被拉得老长。母亲温柔恬静的笑脸一如从前,但那尖锐刺耳的嚷骂声也似乎还响在郭圣通耳畔不曾离去。她不由生出一种无比突兀的感觉,这怎么可能会是母亲?但那的确又是母亲的声音。“桐儿——”母亲无奈地又唤了一声。郭圣通唔了一声,跑上去挽住母亲:“我知道了。”母亲笑笑,“你啊,别一会吃饭的时候也发呆,再把饭菜送到了鼻子里。”郭圣通不依地叫了声“阿母”,母亲的笑就更灿烂了。用过晚膳后,天色渐暗,暮霭已经穷尽。郭况闹着要玩叶子戏,母亲便事先声明这次不玩钱。如此一来,玩了一个时辰郭况便扯着哈欠说困了。他一走,母亲见郭圣通也起身,正想叮嘱她路上小心。郭圣通却笑着问她今夜可不可以就在母亲房里歇下。可以,当然可以了。母亲想也没想地就应下了,眉开眼笑地叫红玉去卧房里换了新被褥,又燃了阇提花香。晚间躺下后,郭圣通闻着锦被上太阳的味道和母亲凑在一个枕头上说话。她想到小来是由父母亲自带大的,便觉得母亲的卧榻格外舒适。她要母亲再多给她说些关于父亲的事。郭圣通相信,如此这般听得多了,没准已然弥散开的记忆又能慢慢重聚回来。屋里只留了一盏灯,淡黄的光影晕染开来满室温馨。母亲的声音温柔轻绵,响在静寂的夜里分外叫人安心。郭圣通不自觉地往母亲身边靠了靠,母亲很爱她这样的撒娇,伸手把她揽进了怀里,抚着她散落在枕上的如云秀发笑着说:“你父亲从前半天见不着你,回来了就得抱着你反反复复地问你想不想他。你冲他咯咯一笑,他就高兴的不行,说你是听懂了他的话。”郭圣通眸子中一暗,旋即水光就冒了出来。她终于忍不住问母亲:“父亲是怎么去的?”郭圣通明显感觉到这句话一出口,母亲浑身微微一震。她心中忐忑起来,开始有些后悔。母亲抱紧了她,声音轻幽地道:“你父亲——他是病死的——”父亲是病死的,郭圣通自然知道。她只是始终不知道是生的什么病,但母亲话锋尾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凌厉叫她不敢再问。她心中惴惴不安地想,会不会父亲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母女俩一时间静默下来。母亲先打破沉寂,“桐儿,睡吧。你明日还要早起,进学迟了文讲席可是打手板的。”母亲的声音还是那般轻柔,听不出有什么不高兴或者愤怒来。刚刚那一点凌然,仿佛只是郭圣通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