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
发疯
和舒郁把话言明后,桑满舒坦许多。 有句话她没说错,很多久别重逢,见到年少时短暂有过好感的人,会自己给对方加上滤镜。 事实上,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好。高中时候帮他,也没有其他的意思,就像救助路边的小猫小狗,无论对方是谁,她都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所以也不需要他对她心存感激,把她当成普通朋友就足够了。 来接舒郁的人到的很快,上车前,他忽地转头:“能抱一下吗?” 桑满:“啊?” “就当彻底告别我的高中时代。”他摊手,打趣的语气,说着玩儿似得,“可能在你眼里,只是随手帮忙,但确实是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 那时候班上很多人讨厌他,说他性格孤僻,不合群。又因着他成绩好,经常去老师办公室帮忙干活,就有人传出,他在打同学小报告的谣言。 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只因带头的人在班里有点话语权,一群人盲目跟风,骂他叛徒,说不想和他一个班。 那天晚上桑满帮他打扫卫生,之后又和他讨论题目。她在班上人缘很好,他不止一次听见别人问她,为什么要和他这种人混在一起,知不知道舒郁是什么样的人。 “他是什么样的人?” 桑满反问。她用着和现在如出一辙的,平和的语调:“大家连话都没和他说过几句,也没亲眼看见他做坏事,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对面的人不再说话。 “不过我倒是有个结论。”桑满慢吞吞说,“舒郁的成绩和我相差不大,做题思路也比较清晰。你们有不懂的,其实也可以问他。” 不得不承认,桑满在班里有着很强的影响力。她表完态,有些态度中立的同学,也开始大着胆子,过来找他问题目。 他不再处于被孤立的境地。或许桑满说那话的初衷,只是不想每节课下课都被缠着解答题目,舒郁仍然对她保持感激,日后桑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他都会尽全力帮她。 桑满抿唇。 拒绝的话抵达唇边,辗转反侧,她抬头,望进舒郁的眼睛。他回了她一个笑,没有掺杂多余的情愫,无杂质的,出于朋友名义的眼神。 桑满点点头。 舒郁识得分寸,一触即离的拥抱,他拍拍她的肩膀,起了跟她开玩笑的心思:“如果哪天腻了谢西隼,随时可以来找我,可以做你备胎。” “……” 桑满差点被口水呛到,用手背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迟疑着说:“应该不会有这么一天。” 思索着,她补上句:“你条件这么好,要是真想找,肯定不会缺对象。” - 看着舒郁上车,桑满才有空摸手机。刚想问问谢西隼车停在哪里,打开才发现他给她打了两个电话。 非工作时间,她的手机始终保持静音模式,完全没能看到他的电话。想到谢西隼可能在车上等了她好久,桑满有点愧疚,电话回拨过去,打算回家以后哄一哄从公司特意赶过来的男朋友。 电话近乎秒接通,听筒里传来男人的呼吸声,略显沉重。他迟迟未开口,好似在和她打一场耐心战。 他状态好像又不对劲起来了。桑满主动问:“你在哪?” 谢西隼:“转头。” 桑满乖乖转头,没找到,又听他说:“左边。” 桑满在建筑的阴影下找到谢西隼的车。 他今天开的是之前接她下班的奔驰,黑色的车体和影子融为一体,不仔细找是真有点难发现。 桑满拉开车门上车,系好安全带,余光瞧着他的侧脸,莫名感觉他泛着点冷意。 也有可能不是错觉。 “谢西隼。”她和他说着话,“你等很久了吗?对不起,我有事要跟舒郁说,所以多聊了一会。” “没关系。” 谢西隼踩下油门,奔驰箭一般飞速冲出,驶上开阔大道。桑满人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已经顺着惯性撞上座椅,使她产生短暂的眩晕。 “你要飙车吗?” 桑满边问,她的右手抓住车窗上方的把手,见谢西隼扶着方向盘,紧抿着唇,神色淡漠,就差把“老子心情不好”写在脸上。 仪表盘显示的速度正在飞速上涨,从一百二飚到一百五,还有向上叠加的趋势,在这种普通的宽阔路段,已经算得上严重超速。他方向盘打得极快,掠过一众车辆,连车尾灯都不让人见,徒留发动机的轰鸣声。 幸好这个点车不多,车辆正在远离市中心,开往人少的郊区。 桑满没有飚过车。 她骨子里就带着乖乖女的潜质,祝苍兰活着时把她教得很好,危险的地方不会去,不跟陌生人玩,也不会参加任何有风险的活动。 交往后,因为她一直强调安全至上,谢西隼就放弃掉了那些有潜在风险的运动。他不想让桑满担心,也希望能和她在一起更久一点。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她甚至看不见道路两旁树木的影子。谢西隼不断地超车、换道,转向灯都没打,有几个瞬间,车头离前方车辆不过几米距离,眼看要撞上,谢西隼熟稔打方向盘,险险擦过。 “谢西隼,开慢一点。” 桑满嗓音打着颤。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白,近乎透明,肾上腺素攀升,她有驾照,开过车,知道这样有多危险,脚掌不自觉地点地,恨不得这车能和教练车一样,副驾驶有刹车给她踩。 谢西隼眼也没回,没听见似得。 “谢西隼!”他置若未闻,桑满不得不加大音量,近似于吼出来,“我让你开慢一点,你在莫名其妙发什么疯?不想活了你就直说!” 她的脸颊因用力而泛着愤怒的红,先前过度惊慌的苍白尚未隐去。两种激烈的情绪交织,桑满感到疲惫,吼完那句仿佛消耗掉了她所有的体力,上午她还在为她mama的事情难过,半天不到的时间,谢西隼又在这跟她发疯。 她今天到底是倒了什么霉?是出门没看黄历吗。 桑满只觉太阳xue一阵一阵地发疼,身体叫嚣着脱力的疲惫,右手还得牢牢抓住车把手,在这荒诞的车速下为自己争得点安全感。 “谢西隼,我再说最后一遍。” 极度的崩溃下,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的冷静。 “停下。” 车速终于慢下来。 红绿灯这东西,只要你车速够快,遇上一个绿灯,之后个个都是绿灯,反之同理。车速下降到四十码,开得足够慢,绿灯跳转为红灯,谢西隼停下车。 他还是没有要开口的迹象。 “怎么不开了?”桑满冷笑,“这时候懂得遵纪守法了?刚才飙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看看限速路牌?” 谢西隼总算应了她,说的却是:“我也可以闯红灯。” “是吗。” 桑满深吸口气,直觉告诉她谢西隼状态不对,她不应该和他对着干。但她实在失了力气和耐心:“你爱闯就闯吧,不关我事。” “开门。我要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