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青易是被赵家村的老猎户捡来的,老猎户死后她一个人生活,自然不知道养孩子需要些什么。

    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直接问孩子她娘比较好,见其他的东西都买得差不多了,便扭头问一直安静坐在驴车上的冉迎雨。

    “养孩子还要买些什么吗?”

    冉迎雨先前一直在忧心往后的日子,听她突然问话吓了一跳,待历青易皱着眉又问了一遍后才壮着胆子试探道:“再买一些碎布和棉花,给她缝一床小被子就行了。   ”

    历青易点点头,买齐了冉迎雨说的东西后便赶着驴车回了家。

    白天耽误了许久,到家时天已经擦黑了,冉迎雨问清楚灶房的位置后便自觉去准备晚饭了。

    历青易将驴车上的东西都搬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家只有两间房,除了她住的这间,另一间已经变成了杂物房,暂时住不得人。

    孩子现在还小,能跟大人一起住,等天气暖和了再砌一间当杂物房,旁边那间收拾出来等孩子大了给孩子住。

    至于冉迎雨......

    历青易想了想,她本来没打算将人带回来,只不过自己被人讹了,又见她可怜,便信口胡诌说要带她回来当厨娘。

    人是带回来了,可她也没有要人伺候的习惯,做厨娘也太奢侈了些。

    想起每日清晨身体的变化,又想起冉迎雨那张虽是过分瘦,却漂亮的脸,不由得冒出一个想法,不如就留下人给她当娘子吧......

    一无所知的冉迎雨做好了饭,是历青易下午买回来的猪rou和后院种的青菜,将一大碗白米饭放在桌上后她便自觉地回了灶房。

    闻着灶房残留的香气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自从夫君过世后她有一年多没沾过荤腥了,孩子生出来前她还能勉强吃饱,生了女儿后连米饭都吃不上。

    一碗稀粥一个拳头大的红薯就是她一天的饭,今天因为出逃的原因还没吃过东西,现下饿得有些胃疼。

    可历青易没说她晚上吃什么,她也不敢自作主张,只打算等历青易吃完,看看能不能吃到点残羹剩饭,或者能吃个红薯也是好的。

    怀中的女儿抓着她的手指嘻嘻笑着,冉迎雨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她的奶水不是很够,还是靠着一些偷偷熬的米汤才将女儿喂活,使得女儿看着跟个瘦猴子似的。

    历青易收拾好东西回了堂屋,见桌上只有一碗饭,冉迎雨也不见踪影,顿时皱起了眉头。

    她凝神听了听,转身往灶房走去,冉迎雨正小声地哼着曲子哄着孩子,并未发现历青易来了,灶上还烧着热水,隐隐的火光照在她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历青易觉得自己心跳得有些快,她很庆幸今天把冉迎雨带回了家,也更坚定了要让冉迎雨给她当娘子的念头。

    “你在这里做什么?”

    冉迎雨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慌慌张张地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怯懦地道:“我在烧水,等你吃完饭正好可以洗碗,天气冷了,用热水才能洗干净,用掉的柴我明天会捡回来的。”

    “不用,明天我会把柴弄回来的,桌上怎么只有一碗饭,你的呢?”历青易不喜欢她害怕自己的样子,向前走了几步,抓住了她的胳膊。

    冉迎雨吓地一抖,不敢挣扎,“你没说我晚上吃什么......”

    “锅里还有饭吗?”历青易皱着眉问道。

    “还有些......”

    历青易庆幸煮饭的米是自己拿出来的,冉迎雨只负责煮,不然两人晚上都吃不饱。

    “你去堂屋坐着等我。”

    冉迎雨低低地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快步走了出去,历青易揭开锅盖将剩下的米饭都盛在一个碗里,回到堂屋见冉迎雨乖乖等着,有些开心,面色也柔和了不少。

    将米饭放到冉迎雨面前,自己也端起碗道:“吃饭吧,自己夹菜。”

    说完怕她不好意思夹菜,还夹了一筷子rou给怯懦的女人。

    冉迎雨偷偷抬头打量历青易,桌子不大,只有一盏油灯照明,昏暗的光线足以让相对而坐的两人看得清对方,历青易大口地扒拉着饭,折腾了一下午,她早饿了。

    脸色柔和的历青易没了白天的凶戾,倒是让冉迎雨放松了不少。

    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艰难地将肥瘦相间的猪rou送进嘴里,大米饭的香甜和猪rou的香味让她有些想哭,虽然对面坐着的女人白天凶得吓人,但是她愿意带着自己回来,给她和孩子一个住的地方,愿意给自己rou吃,冉迎雨便觉得她是好人。

    历青易快速地吃完了饭,看着艰难吃饭的冉迎雨有些疑惑:“孩子我来抱着,你先吃饭吧。以前你也是这样抱着孩子吃饭的?”

    “嗯,以前喝粥不用那么费劲,所以抱着孩子吃饭也方便。”

    吃了些东西的冉迎雨没那么害怕了,见历青易坐到了旁边,便也试探着将孩子递给她,还大着胆子摆弄了一下她的手臂,让孩子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她的怀里。

    历青易新奇地打量着怀里的小团子,因着营养不够,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小小的脸也瘦巴巴的,便显得眼睛格外大,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历青易,也不怕生,还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叫什么名字?晚上要给她喂吃的吗?”历青易伸手轻轻戳了戳怀里的孩子,好奇地问道。

    “夫君过世的时候不知道我怀孕了,所以没给她取名字,平常我都叫她囡囡。原先做饭的时候给她喂了些米汤,晚上不用再喂了。”

    冉迎雨已经吃完了,正在收拾桌子,闻言有些难过,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她不用喝奶?”

    “我奶水不够......”冉迎雨窘迫地撩了下耳侧的碎发,虽然同是女子,可堂而皇之地说这样私密的事她还是觉得不自在。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带你回来吗?”历青易抬头看着她,语气平淡地道。

    “嗯......我会认真干活的......”冉迎雨不知道她想说什么,紧张地绞着手指。

    “我不用人伺候,今日带你回来也是权宜之计,你可以暂时住在这,等你找到亲人再搬走。或者永远留在这,我缺一个娘子,你若是愿意嫁给我,孩子我可以跟你一起将她养大,但是她要跟我姓。”

    冉迎雨闻言惊讶地抬起头,连害怕都忘记了。

    “可、可你是个女子,女子如何能娶妻......”

    历青易并未回答她的问题,抿着嘴反问道:“你不愿意?”

    她不笑的样子冉迎雨还是害怕的,顿时低下头,她犹豫了好一阵才嗫嚅道:“我愿意的。”

    历青易不知道她是不是讲的真心话,但也不在意,反正人已经是她的了,后面的时间还长着呢。

    “洗碗的时候再多烧些热水,晚上都洗个澡。”历青易逗着怀里的孩子,漫不经心地道。

    冉迎雨胡乱地应了,端着碗筷去了灶房,一边心不在焉地刷去碗上的油渍,一边胡思乱想。

    她还是头一遭听说女子也能娶妻,或许......或许这人只是一个人住有些寂寞,想要有个人陪她?

    若是这样倒也不错,冉迎雨知道自己什么都不懂,胆子也小,若是有个可以依靠的人,比如她夫君,那她可以将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可让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她连怎么养活自己的都不知道。

    她现在只希望历青易会善待她的囡囡,只要她愿意好好将囡囡养大,让她做什么都可以的,即使心中胡思乱想,做惯了家务活的冉迎雨依然将灶房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灶上的水也烧好了,可她并不知道历青易平时在哪儿洗澡,只好回到堂屋叫她。

    站在门口时她才想起,虽然被带回来了,可她还不知道这人叫什么。

    “站在门口做什么,怎么不进来?”

    历青易发觉了站在门口纠结的冉迎雨,便开口问道。

    “我、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冉迎雨局促的捏着衣角。

    “我叫历青易,你可以叫我青易,青山的青,容易的易,今年刚满十九。”

    历青易说着,把孩子递给她,自己回灶房将热水都舀进桶里,一手提着桶,一手举着油灯,将冉迎雨带到了灶房边上的一个小房间。

    房间不大,里面摆着一个及腰高的大浴桶,一个矮凳和一张小榻,榻上放了一张小桌子,矮凳上则放着一个盆,盆里还放着澡豆和水瓢。

    历青易将油灯放在桌子上,转身道:“你去拿换洗的衣裳,待会你和孩子用澡豆好好洗洗,洗完了水待会我来倒。”

    冉迎雨乖乖地去拿换洗的衣裳,白天跌在地上,身上确实脏兮兮的,能洗个澡自然再好不过了。

    等她再回到浴房时历青易已经不在里面了,浴桶里装着大半桶热水,旁边的地上放着一桶凉水,原先在灶房烧的热水大约都在这了。

    冉迎雨从浴桶里舀了些热水倒进盆里,兑了些凉水之后试了试温度,这才小心地给女儿清洗起来。

    小家伙有些困了,老实得很,很快就被洗干净放在旁边的小榻里侧,冉迎雨用干净的衣服堆在小榻外侧防止她摔下来,随后才开始打理自己。

    兑好热水浇在身上,紧绷了一天的心神仿佛都放松了下来。

    冉迎雨用澡豆将自己仔仔细细地清洗了一遍,又用清水冲洗干净后便利落地擦干身子换上干净的衣裳,她望着浴桶有些可惜。

    好想坐进去泡一泡啊,可历青易还没洗澡,她也不好将水弄脏了。

    若是明天她多捡些柴回来烧水,也不知道历青易愿不愿让她也用一下浴桶。

    “要加热水吗?”

    正这般想着呢,历青易便敲响了房门。

    “不用,我已经洗好了。”冉迎雨打开浴房的门,侧身让她进去。

    冉迎雨洗了头发,还没有完全绞干,有几颗调皮的水珠顺着脖子流进了领口,历青易瞧着那颗消失的水珠喉头动了动,莫名有些想舔掉。

    “我和孩子今晚睡哪?”冉迎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还是鼓起勇气问了最关心的事。

    “给你倒了热水,怎么不泡一泡澡?”历青易没回答她,反倒是问起不相干的事。

    “我以为那是你自己用的......”冉迎雨小声道,心里却莫名地高兴起来。

    历青易没再说话,走到小榻旁边抱起孩子,然后领着冉迎雨回了房间。赵家村的冬天很冷,所以家家户户都砌了土炕,历青易家也不例外,宽敞的土炕上铺了厚厚的棉花褥子,上面还有两床叠得整齐的崭新的靛蓝色被子。

    “我先去冲一下,你困了就先睡。”

    历青易将孩子放在床里面,白天买回来的碎布和棉花还没来得及缝成小被子,只能和大人一样盖一床大的。

    她本打算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已经走到门口了,又折了回来,推着冉迎雨坐到床上,自己去柜子里拿了金疮药,不容反抗地拉起她的手,小心地将药粉撒在手掌上的伤口上。

    冉迎雨怔怔地看着认真给她上药的历青易,心里酸酸胀胀的,白天摔倒的伤口其实并不严重,往常这样的小伤口只需要等它自己痊愈就好,更莫说上药。

    自夫君去世后,第一次有人这样地关心她,让她吃得饱饱的,给她打水沐浴,给她的伤口上药,她好像窥见了历青易凌厉外表下的温柔。

    因白天目睹历青易暴起伤人的害怕在这一刻终于烟消云散。历青易什么都没察觉,将药瓶收好便拿着换洗的衣服去了浴房。

    冉迎雨脱下外衫钻进被窝里,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有空得将孩子的被子缝好,不然她带着孩子一起睡总担心睡着后被子漏风。她自己倒没什么,孩子若是着凉了她没钱给孩子看病抓药。

    白天心神消耗太大,她也困了,迷迷糊糊的正要沉入梦中时听到房门吱嘎一声,有人走了进来。

    她瞬间清醒了,微微撑起身子发现是历青易回来了,便松了一口气,躺下准备继续入睡。

    历青易走到床边,见她抱着孩子睡在另一个被窝便不高兴了,她洗完澡后只穿着寝衣,此时倒是省了脱外衫,上了炕之后手一伸,便将冉迎雨捞进了自己的被窝里。

    冉迎雨惊呼一声,抓紧放在她腰上的手,莫名地紧张起来。

    “你是我的娘子,要跟我睡一个被窝。”历青易着重强调了娘子两个字,手上也搂得很紧。

    冉迎雨脸一红,嘴唇嚅动了几下,最终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松开握着历青易的那只手,给女儿掖了掖被角,随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