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三月,南城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沈禾开着车,疾驰在去机场的高速公路上。 ——本应是这样,要不是前面在堵车的话。 他倒是很想疾驰,但天雨路滑,又偏偏起来雾,前方车行缓慢,想快也快不起来。 半小时前,他接到meimei沈乐茵的电话。 “哥哥,我现在刚下飞机,等下去拿行李。” “离入境还有一会儿,你能不能来接一下我?” 三年没听到她声音,电话那头的仿佛换了个人。她不仅声线温柔,语气也轻快得不像话,就好像……一个放假回家的学生,出现得理所应当。 要不是最近全是工作日,他差点以为她是回来过节。 想到这里,沈禾眼神一黯。 胸口有些闷,他放下车窗想透口气。风刮过来,细细密密的雨点斜落在他的侧脸,他下意识偏头,目光停在挡风玻璃前的小猫摆件上。 一只小黑猫,大大的绿眼睛,乖巧地坐着。是meimei买的,她说想养一只那样的小猫,但现在没条件,就先买个摆件放着,等以后再说。 “哥哥,你可记得经常做清洁。”她撕下摆件底部的贴纸,把小猫仔细地贴在前方正中央,“不然小黑会不开心的。” 他笑:“遵命。” 三年过去,金属制的小猫被他擦得发亮,甚至泛着些油光。 但旁边的座位却是空的,那个娇俏可爱的人也不在。 眼前的画面与记忆落差太大,他的呼吸一下收紧。 “滴——” 思绪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 沈禾回过神,他一抬眼,发现方才还拥挤的车道松弛开来,前车已经开出去老远。他连忙起步,但后面的车主相当不耐烦,在他换挡的时候又按了好几次车笛,刺耳的噪音大喇喇地冲向云霄。 急什么急,刚装上喇叭吗? 沈禾手抓在方向盘上,有些烦躁。 ……喇叭? 他突兀地联想起一些不合时宜的画面。 一些回忆不请自来,他喉咙有些发紧。 沈禾扯了扯领口,像是要把脑海中的画面甩掉一般,用力踩下油门。 *** 机场国际到达处,沈乐茵推着行李箱慢慢往外走。 入境填表排队耽误了一阵,这时已经下午四点多。她推着箱子走出大门时,外面的雨还没有停;湿冷的空气迎面而来,与航站楼里的闷热形成鲜明对比。 她就近挑了个临停位置,掏出手机靠边站定。 屏幕上是沈禾刚才发来的消息:“有点堵车,马上到。” 上一条是三天前:“气温反复,多穿点衣服。” 再上一条是一周前:“茵茵,这个月生活费打了,不够跟哥哥说。” 她手指往上划拉屏幕。再往前一条,两条,很多条……全都是沈禾发的。出去三年,她每隔几天都会收到他的消息,内容不是简短的嘘寒问暖,就是让她查收生活费。 但沈乐茵很少回,偶尔回一条也是廖廖几个字。 寒风夹杂着雨点卷了过来,打在她的手机屏幕上,联系人那栏的“沈禾”被水滴染得有些模糊。她看得出神,忽略了这阵温差,被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她正要掖紧风衣,背上突然搭上一件厚实的外套,突如其来的温暖压得她肩膀一沉。 “茵茵。” 沈禾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 她转头,看到那张熟悉的笑脸。 ——本以为还要再等一会儿,来得倒是快。 刚顾着看手机,他的突然出现让她有些措不及防。 “怎么穿得这么少。”来者动作流畅,他非常自然地提起行李往后备箱放,“别站这淋雨了,先上车吧。” 沈禾身材高挑,体型修长,虽然不是壮实型的,搬两个箱子倒也不成问题。抬箱子时上臂发力,衬衫下显出隐约的肌rou线条。 沈乐茵站在原地观察他。 三年没见,这人好像结实了些。 他上身只穿了件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下摆扎进西裤里,布料被他熨得一丝不苟,衬得他腿更加修长。他弯着上身整理后备箱,雨点落在他的后背,浸得衬衫隐隐透出肤色。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穿得少。她暗自腹诽。 待沈禾放好行李,她还在原地没动。 他打开车门,过来拉她的手臂:“东西放好了,上车吧。” “谢谢哥哥。”她躲开了他的手,不冷不热地道了句谢,坐上副驾。 沈禾沉默地发动了车。 他不是没察觉到她的小动作。 是他知道,他并没有资格说她什么。 回程,两人一路无话。 也许是长途飞行太累,沈乐茵一上车就特别困。久违的座椅触感柔软,是她喜欢的材质,更别说这个熟悉的座椅角度,加上沈禾平稳的驾驶,简直全方位提供舒适感。 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乐茵躺在副驾上,略微侧向窗边。三年过去,她的气息变得有些冷。可能是因为下雨潮湿,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挂着一点似有似无的水珠。 等红绿灯时,沈禾仔细打量她。 雨已经停了,窗外几缕霞光刚好照在沈乐茵身上。她比之前瘦了些,蜷缩在座椅里,头发垂到胸口,均匀地呼吸着。裹在他的外套里,像一只小猫。 他还记得,三年前那天,也是在机场。她哭着对他说,她这辈子都不会回来,除非她死了。 可现在她不仅回来了,还若无其事地叫他来接机……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算了,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 正值晚高峰,路上走走停停,沈禾开到小区附近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他们的家在老城区,市中心去哪儿都方便,但规划落后,道路狭窄,交通状况糟糕。小区更是拥挤不堪,当年建房的时候没留够车位,路旁到处摆着乱七八糟的车,稍不注意就会发生剐蹭。沈禾每次用车都要费半天劲,除开必要的保养和清洁,他索性不开,每天坐地铁去上班。 要不是今天突然接到meimei的电话,从公司赶回来开去机场,他的车应该还在地库不见天日。 沈禾的车七拐八拐地在小区里停好,直到他熄火拉起手刹,沈乐茵都还没醒。 他轻轻拍她:“茵茵,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