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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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维莱特已经五天没有见过莱欧斯利了。 送饭的人从希格雯换成了她的属下,对方沉默寡言,问而不答,像个缩在壳子里的蚌。 第六天,他的腺体开始红肿泛痒,他知道这是希格雯所说的发情期将要到了,他急需莱欧斯利为他临时标记。 很可惜,直到现在他连人都没看见。 主卧的味道因为主人长时间未归而快消散光了,那维莱特索性关上房门和窗户,打开衣橱钻了进去。 大部分衣服都被他扯了下来,信息素充盈在他身边,从心底升起令人舒适的安全感。 这是人鱼第一次产生Omega筑巢行为。 很快,他熟睡过去,野兽与生俱来的直觉在几个小时后让他颇为躁动地睁开眼睛,他在黑暗的衣橱里静静地等待,接着,他听到了楼下大门打开的声音。 是莱欧斯利! 少年忽视了心底的悸动与兴奋,他快速推开衣橱冲了出去。 他想对他说“你回来了”。 他希望每一次莱欧斯利回家的时候他都说这句话。 因为他感觉得到莱欧斯利喜欢这句话,也喜欢说这句话的他。 那让那维莱特认为他和他的预定伴侣之间的距离又近了一步。 瓷白的脚光裸地踩在地毯上下楼,那维莱特愉悦地扶住楼梯扶手抬头望向一楼玄关。 “莱欧……” 小孩的脸色乍然冷漠,他直视身着军装的男人,目光从空缺的右边衣袖移到他苍白的脸上。 “你是谁?” “你好,我是典狱长的副官扎克,今天替希格雯给你送饭,”扎克兴致缺缺,他把手上拎着的食盒放在餐桌上,继续说,“吃过饭,我要带你去要塞,一点半我们出发。” 他如同机器一样下达指令,根本不在意那维莱特怎么想,就算他是典狱长的Omega,但是因为给他送饭,扎克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工作。 天知道,办公桌上堆得越来越高的文件最后需要来谁处理。 还不得是他亲自来!!! 万恶的希格雯! 好吧,感性上,他知道希格雯是好意让他出来走动走动,呼吸新鲜空气有助身心健康,毕竟对方曾是医疗部副部长,她的医嘱还是要听的。 除了不让他工作。 虚弱的Alpha主动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等待,他完全无视那维莱特探究的目光,唯一难以忍耐的是,典狱长的小Omega不会收敛信息素。 满屋子的味道,闻得他牙痒痒。 “莱欧斯利呢?他在哪?”那维莱特走到扎克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他。 希格雯特意嘱咐他,不能告诉那维莱特事实。 他搪塞道:“典狱长正在出任务,保密工作不可外传。” “我要见他。” “……”扎克闭目养神不理人。 “我说了,我要见他!”少年语气冷冽,临近发情期的Omega脾气很差,更难以控制。 那维莱特的眼珠顿时缩成竖瞳,眼周浮现出银蓝色的鳞片,他很生气,这个人类在骗他。 背脊一阵发寒,扎克睁开眼看见那维莱特的模样吓了一跳,他本想站起来,可面对比他矮了一头的小孩,他的腿竟然动都动不了。 心脏突突地跳。 大脑不停地向他作出警告。 远离那维莱特!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他受伤了,流血了,对吗?”那维莱特俯视着坐在沙发上浑身打战的男人,不满道,“你把我的伴侣藏起来,想要做什么?” “……”扎克无法开口说话。 他好像被控制了。 “带我去见他,现在。” 他终于有了动作,只不过是听从那维莱特的命令,从沙发上僵硬地站起来,走出门口。 少年光着脚跟在他身后,阴沉的面容像地狱来的恶鬼。 军车在别墅外面等候,司机正倚着靠背小憩,没一会儿就看见领导和一个小孩走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车。 司机:“领导要回去吗?” 扎克动弹不了,就听坐在他身边的少年说:“去找莱欧斯利。” 司机心想,这谁啊,敢无视副官,直呼典狱长名字,胆子够大。 “领导?”司机还是把目光投向扎克。 Alpha勉强重重地眨眼,这才一脚油门开回了要塞。 * 要塞大厅内的工作人员全部都放下手里正忙着的工作,转头去看从大门口跟着副官扎克进来的Omega。 第一眼,他们都觉得这个Omega长得很精致漂亮,那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人偶娃娃太像了。 身上穿着宽松的黑红色衬衣非常眼熟,它堪堪没过少年的大腿,一举一动都弥散着诱惑的味道,那双纤细雪白的小腿让人忍不住心生恶念,真想看看将它握在手心里用力紧抓会不会留下暧昧痕迹。 只是裸露在外的脚沾了灰尘,有些脏了,但这恰恰更让众人的思绪深陷其中,眼前的少年像流落在人间的神之子,他正踩在这片土地上,任何一个人都能将他拉下神坛。 与其共沉沦。 然而走在他身前的是副官扎克,也许这小孩是他的人,不然怎么解释少年只跟在他身后呢。 两人穿过人流,通过电梯前往医疗室。 众人终于深呼吸回了神,接着便热闹地交头接耳。 “我闻见那个Omega的味道了,第一次闻到这么冷淡的味儿,我靠,副官到底是怎么忍住不把人藏起来的!” “谁知道闷sao的工作狂想什么呢,副官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 “那也太好看了,我都想过去跟他拍张照,顺便再近距离闻一闻信息素。” “诶不是,那个Omega是不是快发情了,味道一点也不收着,也不怕有坏人。” “你疯了吧,这儿要是出现坏人,原地给你关起来!” 已经到达医疗室门口的两人并没有听见下属们的“友好交流”。 在那维莱特从电梯出来的刹那,他的眼睛和鳞片都恢复成原样了。 因为他闻到了莱欧斯利的味道。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恢复自主行动的扎克压住心底的恐惧,转头俯视少年。 “人类,注意你的言辞。”那维莱特漠然地瞥了他一眼,接着转身朝重症监护室走去。 他循着血腥味,站在了警卫把守的门前。 两个Beta面面相觑,头回见到穿着如此诱人的小Omega,他们愣了很久,在希格雯小跑追着扎克过来的时候,他们才回神。 希格雯:“不是吧,你让他换件衣服再来啊!!!我什么也没看见,我瞎了!” “我刚说了,他不是人类,他能控制我,你让他给我换衣服还差不多。”扎克白了她一眼。 “等着吧你,Beta是不在典狱长暗杀范围内的,你看见了他可爱的老婆,而且还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哦~可怜的扎克,逢年过节我会给你烧纸的,给你烧个大别墅!” “闭嘴!”扎克真想一脚把人踹晕,“当务之急是把他抓起来,他接近典狱长必有目的。” 听着这两人根本搭不上线的对话,那维莱特来到希格雯面前,跟她说:“我要见莱欧斯利。” 少女弯腰和他视线平齐,摸摸小孩的柔软银发,心里在极度咆哮,面上仍然保持冷静温和,她说:“他现在还不能见你,既然你站在这儿,那么你应该知道他受伤了,对吧,病人需要良好的环境去休息,你的信息素很不稳定,会影响到他,明白吗?”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是谁伤的他?” 希格雯笑了笑:“我想,如果典狱长醒来的话,他会考虑告诉你的,现在,你得注射他的信息素临时标记一下才行,不然你的身体会受不了。” 尽管希格雯如此耐下心来哄他,该做的事一个不落,但那维莱特依然坚持。 “我不相信你,还有你们。”星辰般的眼瞳扫过几人,他又来到重症监护室的门口,这次他无视守卫,抬脚就要进去。 扎克捏捏鼻梁:“直接关起来不就好了,费那么多话做什么,真是磨蹭。” 希格雯从口袋里拿出医用腺体贴,无奈地说:“上司的老婆,怎么办,宠着呗。” 最后,希格雯让步,只要每过一个小时换一次腺体贴抑制信息素流出,她就允许那维莱特进去看望。 但今天他必须注射莱欧斯利的信息素完成临时标记。 她答应对方要看护好他的Omega。 * 微弱而绵长的呼吸在氧气罩上氤氲了白茫茫的水雾。 那维莱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可怕,他赤脚静悄悄地走到男人身边,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将耳朵贴在了莱欧斯利的胸口上。 咚,咚—— 咚,咚—— 悬空的心终于垂落至安稳的地面,修长的手绕过复杂的仪器,指腹轻触带有伤疤的手背,来到几根手指上面。 他一根一根地数,然后白皙的指头握住无名指,缓缓收紧。 人类之间成为伴侣后,会用名为“戒指”的东西套住无名指。 因为这根手指距离心脏最近。 那他是不是可以认为,握住了它,保护它,莱欧就不会死了? 他的伴侣很脆弱。 好像一碰就会碎。 那维莱特没意识到眼睛酸涩地泛起了红,身后背着光的众人神思恍惚,他们从没见过谁这么靠近过典狱长,更不知道这个小Omega竟然这么在乎他。 希格雯冲扎克挤眉弄眼。 她用气音说:“走吧,别当电灯泡了。” “我怕他对典狱长不利。” 少女给了他个白眼:“我是不知道那维会不会伤害典狱长,我只知道你再不走,等他醒来你是第一个被扬骨灰的。” 她拖着对方的左臂,用工作引诱走了扎克。 房间的门自动关闭。 眼前的光都是从不知名的仪器上照射出来的,它们散发着或幽绿或血红的光,照在少年半边脸上,看着竟有几分鬼魅。 他重新贴在了男人的胸膛上,刻意绕开肋骨断裂的伤处,安静地听那令他心安的声音。 紧贴左耳的声音与仪器的滴滴声在这一刻重合,但他不信这些冷冰冰的东西,他只信他自己。 “好想把你带回大海里,那里很漂亮,”那维莱特幻想着那一幕,嘴唇微扬,“我的贝壳床很大,如果你来的话,我们刚好塞满它。” “哥哥说,我的尾巴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如果我能恢复,我也想让你看看,”他把玩揉捏着莱欧斯利的无名指,说道,“只不过,暂时还不能让你摸,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我真正的灵魂伴侣……但是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灵魂伴侣,哥哥说遇到了就会明白。” “我有点害怕你不是。” “如果你不是,那我该怎么办?”少年的声音有些落寞,“我应该离开你才对。”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或者我把你偷走吧,深海里有个地方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里我藏了很多漂亮的东西,我把你也藏在那里就好了。” 他忘了人类无法在海中生存。 那维莱特尽情地沉浸在他们相伴的未来中,这一刻,他觉得寻找灵魂伴侣也没那么重要。 如果在一起的对象是莱欧斯利的话。 他没有深思自己执着于莱欧斯利的原因,潜意识告诉那维莱特,这个人会是他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少年从男人怀里起来,他单膝半跪在床沿,双手撑在对方颈侧,从上方迎着月光去看男人的脸。 右眼角下有一道伤疤,他俯身更靠近莱欧斯利的脸,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那张俊逸的脸上,幽蓝的眸子将他整个人都描摹了一遍,好好记在心里。 “希格雯给我带了新书,”他像给小孩睡前讲故事那样温柔,“里面有很多王子和公主的故事,其中一个,里面的公主因为吃毒苹果睡着了,是王子用吻把她唤醒的。” 粉嫩的唇与干裂的唇相隔一个呼吸罩。 “如果我也像他一样,你会不会醒过来?” 那维莱特静静地等待,聆听对方的一呼一吸,然后将头靠在了男人的颈窝里。 “你们人类真的很喜欢谈情说爱,你们也在苦于寻找伴侣吗?”他蹭了蹭莱欧斯利仅露出来的一小块皮肤,仿佛回到那天下午,他跟他讲书里有趣的故事,接着说,“我突然想到,很多书都写伴侣之间会拥抱,会亲吻,会zuoai,你们真的很喜欢用嘴表达感情,但是人鱼不一样,我们的嘴是用来撕咬猎物的,嘴里的牙齿很锋利,任何生物都会被咬破喉咙死掉。” “如果你醒来,我会尝试吻你,然后拥抱你……但我不知道zuoai是什么,希望到时候你能教我。” 那维莱特鲜少能说这么多话,他一个人闷惯了,而且哥哥说当首领的人鱼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有弱点。 人鱼们弱rou强食,他们臣服的只有力量。 少年不再拥着他,而是在宽敞的病床上找一个小角落侧身躺下。 他紧靠着他,感受到暖意丛生的体温以后,将双脚缠在了男人腿上。 “如果有一天我的尾巴恢复了,”小孩的眼皮开始打架,他的声音逐渐变得微弱,“我想用它抱着你……” “……这是,人鱼的,喜欢。” 被子下,脏兮兮的脚掌贴着热乎的脚面,缓缓升温。 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