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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森林

    

第三章 森林



    3.1

    直到后来,刘溪无意中发现祁山和林沂背着知南,悄悄解决她的追求者。

    他恍然大悟,为什么和他一样、用炙热眼神盯着知南的两个家伙,被默许留在她身边。

    夏知南正值豆蔻,简单纯粹,有意无意设下了专属的“游戏规则”。

    这些规则繁芜、琐碎,弯弯绕绕构成了夏知南和他人之间的藩篱。

    祁山和林沂小心翼翼、摸索着靠近,他们并没有强行闯入,反而守御四周,将结界加筑至堡垒,甘之如饴。

    刘溪很快分了手,循着轨迹、渴望赶上进度。

    他内心不安,不确定自己是否来得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随家人搬离。

    刘溪自知不是什么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但他能体谅父母。父母生意越做越大,却从未以此为借口忽略刘溪。他们带着儿子辗转多地,尽力陪伴,这也是刘溪虽经历多次转学,仍开朗热情的主要原因。因此,就算是为了父母,刘溪恐怕很难提出自己要独自留在这个城市。

    破冰就是在林间别墅的那个夏天。

    刘家初来乍到,趁刘溪生日之际大办了一场,把本地各界政商都邀请到别墅避暑。

    当时那个度假区刚开发不久,是本地的热门新宠,不少大佬都在附近新置房产。虽然设施尚未齐全,但胜在自然山水令人叹为观止。

    许多孩子随家人一起赴宴,包括夏知南、祁山和林沂。

    其实林家本没在宾客名单上,不知道怎么后来加上去的。

    不过刘溪并不在意这些,他满脑子都在想知南。

    生日宴的请贴刚发出,刘溪就开始失眠。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思考邀请知南到底对不对,会不会给她造成负担,他们之间还能比现在更尴尬吗……

    但是一想到有可能,知南会来给自己庆生……刘溪又窝在被子的偷笑,开心得在床上乱踢乱蹬。

    好在后来,一切比刘溪的预想还要顺利。

    孩子们混在一起叽叽哇哇地玩耍、撒欢,可能是因为都有家长陪同,安全感倍增;又或许是被这鬼斧神工的自然景观所折服,大家天天树林捉虫、小溪潜泳,一个个玩得脸蛋子红扑扑的。

    知南也度过了一个快乐的、难忘的夏天。

    于是,刘溪在这个暑假,找到了南南身边的一席之地。

    3.2

    十多年后再次到访,依旧是记忆里的森林宅邸。

    古朴的壁炉、窗外的庭院、横穿别墅的溪流,似乎都没变,又好像一切都已等比例缩小,蒙上了一层岁月的菌斑。

    知南被安排在小时候睡过的房间,这里位置佳、日照好,窗外繁花似锦、密林成阴,极适合休养。

    她在自己房间的阳台,给父母打电话报平安。

    没说实话,只说不舒服,现在刘溪家休息,三个发小都在。

    父亲的工作一向繁重,难得一次休假,正和母亲在外地。

    知南不想打扰父母的宝贵的充电时间,决定等他们度假回来再说。

    知南自小备受宠爱,除却青春期那一点点叛逆,与原生家庭关系一直很融洽。

    她享受当爸妈的乖乖女,但也不妨碍她早早形成了明确的个人喜好、强烈的自主意识。

    所幸,夏家父母都很支持女儿。得益于此,夏知南总能毫无后顾之忧地为自己做决定。

    比如她选择了远方的陌生城市上本科,开心且大胆地一个人解锁新地图。

    三个竹马好不容易盼着、念着她平安毕业,知南又选了一个更远的地方读研。

    远到没来得及阻止“刚开学知南就被个渣男骗走”的惨案发生。

    每次提起,发小们就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一直待在象牙塔的夏知南,各种原因,别说经历正式的约会,她甚至不清楚“被追求”、“同意和异性单独见面”后的流程是什么。

    她怀揣着懵懂的可爱、顺水推舟的责任感,稀里糊涂就被刚认识不久的“男友”蒙骗着去开了房。

    整个“交往”期间,知南不是没感觉到别扭、诡异,但她总在纠结一番后苦着脸选择原谅。

    她总以为这是“恋爱”的必经流程,需要努力的磨合、尝试,苛求她无尽的退让、付出。

    夏知南隐隐察觉到,自己被困在由他人主导、社会浇筑的逼仄的空间。

    在这里,她被束手束脚、被剥夺自信。

    难受,浑身难受。

    开房那天,因为知南奋力挣扎,没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但渣男并没有就此放过她。

    知南又花了好长时间分手,痛定思痛。

    那段时间很漫长,太糟糕。

    后来,知南才知道,渣男在没睡到她后就一直在PUA她。精神上打压,心理上摧残,无所不用其极。

    知南花了很长时间、很多努力,尝试恢复。好在她认清了渣男本质,断得毫无留恋,心里没有难过,只有愤怒和恶心。

    夏知南对于亲近的人,向来报喜不报忧。

    彼时,待她自己把这屁事消化得差不多了,才以轻松的口吻告知好友。

    好友被吓一大跳,先是反复确认知南是否真的没事,而后不断叮嘱她这种事千万别自己憋着。

    难受就要发声、求助,受害者更应如此!

    好友握着许久未见的知南的手,眼里满是后怕,幸好还未没造成什么不可逆的后果。

    然后转头就去质问另外三只:到底怎么照顾南南的?!

    知南这个好友是她小时候的邻居,她俩玩在一起时比任何一个竹马都早。

    两个小姑娘明明年纪只有一点点,就已经知道彼此的珍贵。

    一直以来,她都是夏知南货真价实的青梅。

    要不是她随家人搬到了另一个城市,估计也没祁山、林沂和刘溪什么事儿。

    好友虽然搬了家,但从未与知南断连,知南也更愿意和她说心里话。

    祁山他们后来私下主动联系这个女孩,直言希望保持联系以便照顾知南。

    比如这次,他们才能后知后觉这个破事。

    三个竹马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不是不知道这男的是个垃圾,但之前也未敢细想,知南到底受到过多少伤害。

    3.3

    森林别墅被群山绿水环抱,最大限度维持了山林的原始生态。

    每一户独栋都占了相当大的绿地面积,蓊郁的植被作掩护,绿荫匝地,隐蔽且安全。

    在隐私性极高,久居也可以完全不与外人打照面的情况下,一个自称是邻居的女孩儿特意来和他们打招呼。

    此时距离他们入住不过半日,知南刚洗了个提神祛疲的热水澡,在新铺的大床上眯了个舒服的午觉,懒洋洋地正准备下楼。

    四目相对,知南仅一眼就认出女孩是她高中的学妹,比知南低一个年级。她面庞白皙,眼尾上扬,依旧清丽俏皮。

    刚落脚就遇故人,熟悉的面容令人颇感愉悦。

    然而,女孩似乎并不记得夏知南。

    她礼貌地自我介绍,言语中难掩兴奋。

    知南顿了顿,没指出她们是旧识,顺着女孩儿话锋,笑着应下了她的邀约。

    “余,语清……”女孩离开后,知南嘴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

    第二天,晨曦微露,自然醒的知南慢慢坐起身,在床上盯着窗外——

    盛夏清晨的雷暴雨,来势凶猛、浇灌大地,肆意拍打着森林。

    知南啪嗒啪嗒踩着拖鞋、穿着松垮垮的睡衣走到庭院听雨。

    凉风灌进薄裙,轻抚裸肌。她软绵绵地靠在躺椅上眯起眼睛,嗅着雨林里潮湿的草香、新泥,深深呼吸。

    天色依旧昏暗,大雨如注。

    知南拿着耳机听了一会儿歌,在躺椅上迷糊着,不知不觉再次入眠。

    睡梦中,知南感觉到,有人小心、细致地擦净她被雨水打湿的脚,然后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里。

    这个怀抱过于熟悉,知南甚至安心地往人怀里又蹭了蹭,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俩人相拥得更为贴合。那人抱得极紧密,似在闻她的味道,手掌一直在知南身上游走,从后腰、到臀部,手指再缓缓往下伸向了股缝……

    “啊!”

    知南没忍住叫出了声,下一秒嘴巴就被狠狠吻住。

    她的唇舌被肆意舔咬,紧接着又迎来细细密密地安抚般地吮吻。

    几乎是被吻得缺氧,耳边一句句殷切的“老婆,老婆”呼唤,知南从梦中清醒过来。

    她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努力对焦,才看清了眼前的人。

    是慕云。

    她的热恋男友,一个月之前还是。

    慕云追了知南很久她才点头,俩人你侬我侬,即将迎来恋爱一周年。

    看似顺利,但确定关系不久,知南那个垃圾前任就不知道从哪个虫洞钻出来,隔三差五、屡次三番找过来发疯。

    知南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人渣,不想为垃圾消耗自己的情绪价值。于是每次垃圾前任闪现闹事,知南能避则避,完全交给慕云处理。

    久而久之,知南和慕云面上无妨,心里难免烦躁。

    后来,慕云单独赴约的次数愈加频繁,也不说什么事,只让知南放心在家。

    同时,慕云的弟弟告诉知南,他哥早就订下了婚约,迟早要和别人结婚。他还拿着慕云和未婚妻被拍到的照片在知南眼前晃,不停在她耳边絮叨:趁早和他哥分手!

    知南没听进去多少,只觉得脑袋嗡嗡的。

    本来,经历过一次不清不楚、却真真切切受伤的关系后,知南就一直战战兢兢的。

    她真的怕了。

    但她努力摆脱过去的噩梦,慕云亦是十二万分地耐心陪伴、等候。

    知南无法无视慕云深情的眼眸、浓烈的爱意。

    所以她也一天一天,把自己的同样guntang的真心,双手奉上。

    之后,知南几次豁出去,开门见山地质问慕云。

    慕云否认,但也没有多说。他不再带知南出席各种宴席、聚会,反而开始限制她的人际交往。慕云时常眉头紧锁、欲言又止地看着知南,然后紧紧拥吻她,把她揉碎在怀里。

    知南只能发现,家里的监控器、随行的安保数量日渐增多,而慕云守在她身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知南觉得她好不容易,一点一点、搭建起的对爱情的信心,又一夜坍塌了。

    她又开始浑身不适,不仅是因为有所隐瞒的慕云,更因为动摇不已的自己。

    她好像和不久前、与渣男交往的自己重叠了,患得患失、自我怀疑。

    如果说,之前那些腌臜的、作呕的事是源于一个不折不扣的垃圾,那现在呢?

    明明,他们应该很相爱。

    明明,慕云应该是个完美的恋人。

    那为什么她依旧那么难过,心里充斥着各种忧愁和不安。

    刚恋爱那会儿,知南每天被浓情蜜意冲昏了脑袋,她满脸笑意地把脸埋在枕头里,想:

    我真的可以这么幸福吗,好像做梦。

    转眼间,这个梦摇摇欲坠,随时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