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八五、真嫄
1. 奇迹会发生吗? 在前桥的预测中,魏留仙最多能挺过三日,不料她先是以静制动,对赵熙衡之死秘不外宣,好在梁穹的行踪尚未暴露,兴军在起初两日对她围而不攻,意图通过谈判确认赵熙衡的状况。 后来不知是察觉赵熙衡凶多吉少,还是军队有了新的指挥官,兴军不再犹豫,向着她守护的堡垒发起进攻。 黄原城仅有的残垣与废墟被她们利用到极致,依靠本地民众对地文的熟悉,硬是在大大小小多次攻击中熬了过来。一座残城拖到第五天还未被尽剿,或许就已经是奇迹了。 当只剩下不到三千人时,大家都知道大限将至。 那日自中午起就开始下雪,直到深夜都未停歇,银钱纸灰般将一切残骸和疮痍全部掩埋,敌我两方暂时休兵,静候黎明一决生死。 黄原防线内仅存的几位将领大多是不久前临危受命的低阶军官,眼中没有上兵伐谋的战略视野,只有冲锋陷阵的视死如归,于是那夜,她们一齐求见魏留仙,希望她下令全员做最后一搏。 “围困终会片甲不还,迎战或有突围之机,臣等誓与黄原共存亡,今夜当拼力将殿下护出!” 魏留仙心烦意乱地挥手拒绝,可下一人又道:“黄原覆灭,身为荆军恨不得以身相赎,可若能保您无恙,我们就是死也无憾了!” “我等知道殿下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可如今还有以命相博的机会,殿下还是下令突围吧!” 所有人都开口劝她,没人甘做降臣,与其围困绝望而终,不如轰轰烈烈拼个鱼死网破。 成璧也道:“走吧,黄原保不住了,停在原地只有做兴人的俎上之rou!你别忘记答应过庶卿什么,万一他成功抵达京都了呢?万一援军已经在路上了呢?你说了要回京都见他,将如何兑现承诺!” 魏留仙冷冷瞥他一眼,似乎不满于成璧在家国大事前提及儿女情长,然而成璧接着劝道:“你有多少没实现的诺言?就甘心带着那些遗憾去吗?你答应圣上要珍重自身,答应要去南郡看乐仪县主,你答应过庶卿也答应过我…… “我知道许多承诺你有心无力,可今日至少能带着大家的期待活下去!何必坐以待毙,让所有人绝望殉国啊!” “臣等请殿下为长远计,与敌人背城一战!” 一个人跪下,一群人跪下,视死如归的沉呼激荡着耳膜。魏留仙面上是几夜未睡的疲累,如今死战的坚决也所剩无几了。 “即使主动出击,突围的希望也不大,你们未必保得住我,不过是加速死亡罢了。”她道。 “若能选择反抗至死还是引颈就戮,臣等宁愿立死!更何况一线生机也值得尝试,恳请殿下成全!” 她们都将这场战斗视为与人世诀别,动用了城内开山的所有火药,随时准备玉石俱焚,不惜一切代价的目的,是掩护魏留仙和成璧逃亡。 大雪在寒夜逐渐遮天盖月,一场堪称自杀的进攻随之而起,喊杀声、坍塌声、爆破声,无尽的大火燎造晦暗的硝烟,为两人掩藏踪迹提供了良机。当身后的一切在雪中朦胧不清时,成璧已经护着魏留仙离去,往南是最可能遇到援军的方向,却也有着无际的平原沃野,天亮后将无所遁形。她们只能相互搀扶,向西南而去。 大亭府附近密林折损大半,被雪覆做无字之碑,她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片刻不敢停歇。魏留仙手上的伤口刚刚结痂,又在反复冷冻中开裂,发炎带来驱赶寒冷的热量,也让步伐渐渐凝滞。 前桥明白,她心里有根燃烧的引线,尽头链接着溃如黄原的绝望。手刃背叛的爱侣并非一场简单泄愤,那血腥的片段如影随形,每当她有所松懈就会浮现于脑海,折磨复折磨,让她五日不得安眠。 痛苦、悲哀和悔恨藏在一个由忙碌修筑的堡垒内,随时等待被引线点燃。 她不敢停下,可惜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快撑不住了。 —— 2. 旷野的寒风在雪停后紧紧相逼,钻入经纬凝住血rou,魏留仙没有御寒的皮裘,只能靠两人依偎的一点温度维持体征。成璧怕她坚持不住,走一段路就问她一句,却感觉她的意识愈发模糊。 得说点什么让她撑住,可说什么呢? 他思来想去,似乎只能记起京都公主府中那段平静安逸的时光——他说起府中曲折的院廊,每次要绕一大圈弯路才能到达终点,说起擅做大亭菜的厨子,在何缜到来前几乎成为他的专用。说除她外从未被人唤过“小郎君”,说那时明知答案,还逼他选当卿子或近卫,他明明选择了其中一个,却又领了双份薪资多年……说得魏留仙都不禁绽放了无力的微笑。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呢喃道:“我还以为你把这些都忘了。” “距今也不过七年,我怎会忘了?我还记得很多很多,庶卿、子昂、宁生……现在来不及说,你坚持一下,等到了安全之处,我一一讲给你听。” 呼啸的风中传来魏留仙的喟叹:“是吗,已经七年了,我总觉得那段日子好像还在昨天……成璧,究竟是从哪错了呢……” 成璧最怕她得了空咀嚼难过,连忙道:“先别想,省些力气,你看,我们就快到了。” 他指的是远处一座高大的建筑,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的,虽然塌了一半但足以挡风,在幽暗曦光中落寞地矗立。每向它接近一点,成璧心中的希望就多一分,他终于拖着已经接近僵硬的魏留仙到达,安顿好她之后,扒开碎石和瓦砾寻找可以生火的东西。 温暖的篝火燃起,他帮魏留仙脱下冰冷的外衣,将她抱着揉捏四肢过血。体温有所恢复,魏留仙终于从濒死状态缓了过来,手上的痛楚也跟着苏醒,让她疼得嘴唇泛白。 “一会儿我接着找,或许有药和食物在,这里暂时安全,休息好之后,我再带你往南。” 成璧也接近体力透支,两人抱在一处,不知不觉因疲劳陷入小憩,恍然惊醒时天又黑了,好在四周静悄悄的,没有追兵到来。 魏留仙微微动了动身体,感觉力气有所恢复,她将外衣穿好,借着篝火打量四周,突然问道:“这是哪?” “大亭府以西。”成璧迟疑道,“大概是圣乡一带。” “圣乡?”魏留仙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等等,圣乡?! 前桥的心灵突然被这两个字猛击了一下,蓦然看向旁边那堆倒坍的巨石,一股熟悉感终于袭来——圣乡还有什么大型建筑?这半塌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圣乡供奉真嫄塑像的那个神祠啊! 所以,这满地裂石竟是…… 她向一旁看去。真嫄巨大的塑像本就年久失修,如今已在地震中彻底坍塌碎裂。魏留仙从地上拾起一根燃烧的木头,绕着废墟走了半圈,终于寻到一颗带着伤痕的头颅。它颓然栽倒在石砾之中,曾经高洁悲悯的面庞,已爬上几条深深的裂缝。 真嫄……现在就连你也无法护佑荆国的子民了吗? 前桥望之,心中哀伤不已。 这是西部最后一尊神像,据说也是当初的第一尊。皇姊革除冗祀风俗之时,唯独将这座神祠原汁原味地保留了下来,这是真嫄信仰精神的源头,也是荆国的文化命脉,如今竟然化作块垒,坍塌一空,仿佛那些历史的痕迹都杳然无踪了。 那荆国呢?荆国又当如何…… 就在前桥惆怅之时,魏留仙执着火把蹲下,将那石塑的头颅查看一番。 “圣乡……我小时随母皇来过的。”她小心擦去面上的灰尘,仔细地看了看雕琢的五官,意外而困惑道,“成璧,我好像见过她……我从前见过她。” “是啊,你刚刚说,你小时随先皇来过。” “不是那时候,”魏留仙重新站起,一边踱步一边打量四周,她的表情愈发困惑,似乎有什么正在回忆里重建。 “这是真嫄的神像,那时我来圣乡,故意装作生病,没有同母皇拜祭。我不想见她,她当时也说过……我若不想见她,就再见不到她了……” 成璧被她毫无逻辑的呓语弄懵了,前桥却听得灵光乍现——梁穹和孟筠都说过,魏留仙小时能与真嫄对话,难道是真的?她……她是见过真嫄的?! 与此同时,魏留仙也定定地看回那颗头颅,道:“就是她。原来我当真见过她?那不是我的臆想吗……” —— 3. 当初她在人前将与神明对话的奇迹归结为孩童的玩笑,长大后又遗忘了事情的本貌,可神像将沉睡回忆尽数唤醒,魏留仙短暂迟疑后,突然将火把掷下,双膝跪在那颗头颅面前。 “你当真存在对不对?我小时候你一直陪着我,对不对!我都想起来了……”她逐渐激动,几乎颤抖得说不成句,“我、我如今有事相求,你快出来见我啊!” 魏留仙…… 成璧去扶她,她却将成璧推开,干涸数日的眼眸重新充盈泪水,沿着面颊簌簌落下。她看到了希望,才允许掩盖好的脆弱释放。 “你是神明!你一定能帮我的……你都曾帮过我母皇,帮她那么多次,你怎会不管我呢?你出来见见我,你帮帮我好不好……” 她的哀求逐渐变为泣诉,而后痛哭起来。成璧知道她压抑太久急需发泄,便只默默地陪着,前桥却在她的呼唤中检索四周,内心隐隐期待——强大如真嫄,难道当真会随雕像的坍塌死去吗?如果她还在,能不能听到魏留仙的祷告?能否让奇迹降生? 而紧接着,不远方的空明处便传来一声幽幽的叹息。 “唉,留仙……” 前桥立即看向声音的来处,那里仍旧只有碎石和废料,以及被火把照亮的尘埃,魏留仙却像看到什么一般定住不动了。她的泪水越来越多,直到不得不伸手擦拭,绝望的呜咽中带着欣喜,仿佛见到阔别已久的家人。 “你还是肯见我的,你愿意帮我的……” 她身体越伏越低,直到将头磕在地上。 前桥看不见所谓的“真嫄”长什么模样,在什么地方,似乎她只出现在魏留仙的面前,而这一切也并非魏留仙的妄想,因为前桥确实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叹息。 成璧则耳聋心盲,一心以为魏留仙难过太甚精神恍惚,轻声唤她起来,可此刻魏留仙心中哪里还有他的位置。 “荆国地震,殃及无数,兴军与西梧趁乱攻关,如今正在南下!我不知京都如何了,但看周遭死伤无数,京都大概也不会幸免。 “都是我的错,是我识人不明,不仅听信佞幸,还把敌军放过了关……黄原军队已经覆灭,敌人不日即将越过大亭,攻至潭阳……我求你帮帮我,帮帮皇姊吧!” 她哭着诉说一切,包括让她痛苦悔恨彻夜不得安眠的心魔,可真嫄的声音十分平静,仿佛那些折磨无法上达天听。 “我没法帮你,魏留仙。”她道,“我的神力已经所剩无几了,你还记得当年临别前,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魏留仙怔怔地答道:“你说,你的神力是依靠信仰存在的,若我坚持声称和你对话是假装,久而久之,连我自己也会记不清真伪,进而怀疑你是否存在……当信仰消失后,你的神力无以为继,我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 “是啊,”那声音无喜无悲地答道,“现在你想起来了,所以,我又出现了。” 魏留仙忙道:“我相信你的存在!我继续用信仰给你力量,你来帮帮姊姊好不好?” 她以为找到了问题的关键,却不想真嫄道:“拯救一个国家、湮灭一场灾难,这不是你一人的信仰能够补充的,你也知道这十年来我几乎没有香火,杯水车薪,如何为继?” 前桥看不见真嫄的表情,却能体会到她说出这话的情绪,绝非抱怨,只是在陈述事实——她帮不了魏留仙,即使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这是皇姊革除祀神之弊的副作用,魏留仙意识到了,生怕神明怀恨在心不肯帮忙似的,她不再提起姊姊,只说先皇。 “我母皇当年何其虔诚,给过你那么多香火,就算这十多年信仰不继,难道一点结余都没有吗?” “你母皇的确崇敬我,她在位的时期,我的神力格外充盈,若非如此,我也不能为她提供梦引,甚至出现在你面前了。”真嫄解释道,“至于她为我提供的神力,也的确没有结余——我当初将它们用光,以满足你母皇的一个心愿。” 魏留仙呆呆地问道:“什么心愿?” “你。”真嫄答道,“我将那些神力送回她的体内,让她如愿孕育了一个婴孩。” —— 4. 随着她这句话,一切在前桥脑海中连接成线——当初因大女儿与弟弟不伦之恋而失望的先皇,向真嫄祈祷另一个孩子,随后她于梦中得到了神的回应,高龄有妊,即诞生了后来的魏留仙…… 真有梦中感孕的奇迹?魏留仙是真嫄是对先皇虔诚的回应,是送给先帝的礼物? 魏留仙也在消化着一切信息,她总结道:“我就是你的神力?” “你小时能看到我,我也能陪你聊天玩耍,正因你是直接由我创造的。” 真嫄说起这些话时,声音都跟着温柔起来,此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更像一位注视后辈的长者。 该如何定义魏留仙与真嫄的关系?她虽然脱胎于先帝,却创造于真嫄,用一条强韧的脐带,将人神和人君牢牢联系起来。能让真嫄陪她玩耍,与她对话,教她《国史》,对于神明来说,魏留仙一定也是不同的存在,抑或是现存于世的唯一家人了吧? 聪慧如魏留仙旋即意识到了这点,她坚定地望着前方,再次说出祈求。 “我把神力还给你,你帮帮我姊姊!” 真嫄又在叹息了:“我为何要帮她?” “她是荆国的王,这整片国土的领袖,今日的问题都是我一人造成的,是我做错了事,不该害她陷入险境!” 魏留仙急迫地想承担一切,真嫄却不为所动。 “可朝代本就更迭无常,有去才有来,有灭亡才有新生,”她平和道,“你年纪太小,若像我这般经历千秋万代,就知一切只是花开花落那般自然。荆国也是从前朝灰烬中建立起来的,为何不能有新的国度,从荆国的灰烬中诞生呢?” 她的角度太宏观,太冷漠,简直将魏留仙重新气到崩溃:“你怎么一点也不慈悲呢!” “世间和人类虽然被我创造,可人类怎么选择,怎么延续,建立怎样的文明,是她们自己的事。若神明事事干预,岂非轻视了人类的智慧,扼杀了美妙的未知?这样不尊重人类选择的世界,又有什么意思?” 前桥听得恍然大悟,原来真嫄是这么想的!难怪奉神这样可怕的邪魔诞生,她都无动于衷,原来她将其视为“人类的创造”,打算尊重祝福?! 可这样“尊重”下去,迟早有一天纵容奉神改弦易帜!能不能别什么都尊重,对你的人间沙盒负起责任来啊! 魏留仙只呆了一瞬,随即回敬道:“既然你不干预人间,当初为何还要托梦给我母皇,告诉她有人谋反?又为何要满足她的心愿,将我带到世上?你根本没有你说的那么置身事外,怎么就不肯帮我呢?” 她算是说到了点上,真嫄一时无话,她又道:“你让我降临于世,却不对我负责,你对我的尊重呢?你给了我选择的自由吗!” 虽然前桥不赞同魏留仙的决定,但也想为这几句击掌叫好,真嫄那绝对中立的站位在她咄咄逼问下动摇了,沉默许久,才接着开口。 “生命是我赐给你最宝贵的东西,没有机会重来一次。”她耐心道,“无论痛苦还是快乐,都是你降临于世宝贵的体验。相比于人类的一生,你还年轻得很,现在轻言放弃是否太过冲动?若你认为的绝望并非死路,挺过去就会柳暗花明,而你的痛苦都会化作铠甲,让你更加强大,那时的你会不会后悔今日冲动的放弃?” “你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就算荆国能平稳度过危机,我也没有脸面见皇姊、见百姓,也不会在余生重拾快乐了。”魏留仙哀伤道,“每当我闭上眼,就是匕首插向头颅的场面,就想起我的一意孤行造成多么严重的恶果。我或许可以行尸走rou般苟活,但……这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人生了。 “如果说我还想做什么,只有弥补错误,只有求你回收神力,帮帮皇姊和荆国——只有这样,我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意义,我不再是皇姊的拖累,还能做一个有用的人。” 你不是拖累啊,你皇姊从来没这么想过……前桥想起魏凰邻那日作为姊姊对她吐露的心事,万分遗憾这些话没有被魏留仙亲耳听到。 她还觉得自己是皇姊登基路上的绊脚石,是让皇姊难堪的存在吗?她如今已经不愿苟活于世,也不愿让痛苦化成铠甲了,只想结束一切,把力量交还神明。 可是,谁又知道她做过什么牺牲呢?恐怕后世的评说,对她而言也无关紧要了吧。 真嫄最终叹道:“好吧,那就如你所愿。” 魏留仙听罢,双眸重新闪过希望之光,向着面前郑重地磕了个头。成璧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听出她有轻生之意,好言劝道:“事情不会更糟了,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谢谢,”魏留仙却道,“有绢布吗?你去帮我找一块。” 成璧最终在废墟中翻到一册老旧的经文,魏留仙撕下大小合适的一块,将手指咬破,垂头写着什么,不一会她将那东西交给成璧,道:“这是给我姊姊的,你别看,贴身带着就好。以你的功夫,即使遇到敌军也能全身而退,去京都吧,不用再保护我了。” “我怎能不保护你?我们冲出来是为什么?如果我要弃你而去,黄原的将士又在拼命做什么?!” 成璧心急如焚,突然耳廓一动,紧张地跑到缝隙处向外看去,那里正有一队骑兵接近,大概是敌非友。 “得走了,有人过来了!” 魏留仙却站在原地微笑道:“你给我一句承诺,保证荆国不会有事,我皇姊不会有事,我的错误由我一人承担。”她这话是对真嫄所说,惹得成璧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废墟中的空气——那里依旧没人,也没有任何回答。 余光中寒芒一闪,他再回头时,魏留仙已经握着匕首划开了自己的脖颈,他冲过去按住喷涌热血的伤口,像那夜一般震惊而无助,然而血液按捺不住,也无法挽留她渐渐放大的瞳孔。 生命的余热随着鲜血流去,又在零星飘雪中冰凝,成璧绝望地拥抱着尸体放声哭嚎,似乎求生的力量也一概失去了。门外的骑兵已近在咫尺,屋内哭声引起一阵惊疑,他们用火把将废墟周围的枯树点燃,在浓烟的上风口守株待兔。 该走了,成璧,再不放手,你也走不了了…… 前桥已不忍再看,曾经困扰她的问题得到了答案:即使返回现实世界,魏留仙也不会回来继承劳动成果,她早已不在了。 “你执意这样选择,到底是为挽救国家,还是想要逃避呢?” 这句话骤然响在几毫米之外,让前桥浑身的寒毛骤然乍起,她转头一看,倒坍的真嫄神像上,白色涂料正在微不可察地闪烁细芒,似乎当真有一股力量将石头催活,而外面呛人的浓烟和火光,也慢慢散灭了。 “带着她的遗愿,走吧。” 这句话不光前桥听见了,成璧似乎也听见了,他微微一怔,深呼吸几次,将那具软绵的尸体用衣带绑在背上,咬牙冲了出去。 “我仍旧不会插手。你皇姊当初废除祭祀,何其果敢自信,你却只知把生命还给我。你是信不过自己,还是信不过她呢?恐怕云阁错得离谱,你离你姊姊差的远呢。” 前桥呆住了。真嫄不想干预?她明明收回了神力,却还不想干预? 难道她想证明给魏留仙看,自尽之举是错的?可是魏留仙已经死了,她又在对谁耳语? —— —— —— 魏留仙线大概还有一章,我好像已经要图穷匕见了。距离完结大概还有15章,修文结束!造成的不便请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