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廿八、毒
1. 这人好奇怪,上一秒刚说了不能容忍荆国人任意妄为,下一秒就要主动“与虎谋皮”。况且谁是刀俎谁是鱼rou啊?明明是他被抓着,怎么反倒威胁起自己来了? “我不答应你又能怎样?若你不在意自己性命,便让门外的人进来,拼个鱼死网破。两百多草包到底能不能阻住我们尚未可知,但我们能否杀了你,这毋庸置疑。” 她说得很清楚,不会受人摆布,帮他查案云云更是天方夜谭,可那男子竟突兀地笑了一下:“是啊,若不在意性命,便拼个鱼死网破。这话同样送给你——”他目光向下,幽幽道,“看看你的手腕吧。” 他的神色像是期待一出好戏上演。前桥莫名其妙地挽起衣袖,露出手腕,一看之下不由得呆了——右手腕处竟然隐约印着一道Y形墨色线条,与血管形状相合,周围皮肤隐隐呈现紫青之色,她登时惊异叫道:“这什么东西啊!” “此为中毒之状。” 众人大惊。前桥盯着那男人,荒谬之情顿生心头。 什么毒?几时下的毒?为啥要给她下毒?不就是踢你一脚吗?招你惹你了啊! 她上前捏住他的脖子,打算逼他拿出解药,却发现右手手掌力量微弱,勉强发力还会肌rou酸疼,才知道自己真的中了很厉害的毒。 这什么事儿啊! 成璧拿过她的手腕,似乎从未见过这毒发状况,眼神有些发愣。他飞快地检查起前桥暴露在外的皮肤有无伤口,施克戎则接替了逼问的任务,用袖刀抵着那人脖子问道:“快说,解药在哪?” 那人好像丝毫不怕威胁:“这女子现在无碍,离毒发还有七日,只要你们助我抓到真凶,届时定然……”他话未说完,就被施克戎一刀扎在肩窝,随着利刃入体的闷响发出一声惨叫,施克戎道:“我再说一遍,解药!信不信下一刀叫你当场毙命!” 那人痛得直打哆嗦,抬起豺眼,竟然还能威胁:“你可想清楚,这毒药是我家传,天下只我一人能解。你若杀了我,最好马上准备寿材和墓xue,否则七日后来不及葬她。” 施克戎一顿,那人垂头看着肩膀,又道:“这一下我忍了。胆敢再伤我一下,我死也不会交出解药——你好自为之。” 靠了!这什么报复社会的烂人啊!前桥听罢欲哭无泪,那人在汩汩流血中仍旧挑唇笑着,怎么看怎么像精神病。 怎么来兴国见到的不是猥琐男就是精神病啊! 况且他咋下的毒?碰都没碰到他一下,成璧也没检查出她身上有任何伤口。两人唯一近距离接触,只有那临蛋一脚,难不成他裤裆里的玩意是淬了毒的? 什么天字一号毒龙被她碰上了啊! 梁穹手握她中毒的腕部,盯住那人沉声道:“此毒发作前,中毒者有何症状?” 那人一边吸冷气,一边咬牙答道:“无明显症状,唯有腕上黑线延长,七日后即过肘弯,届时药石无医。” “你是如何下毒的?” “自有我的方法。” “我们怎么信你有解药?这解药什么样?药粉还是药丸,如何服食?” 那人看透梁穹的心思,嘲弄道:“怎么,你想打听清楚,为她查阅医书么?你大可去查,咨询郎中也行,只是那些庸医会不会以解毒为名乱开药方,骗取钱财,贻误解毒时机,你们自行判断。 “这解药不在我身上,更不在某个确切的地方,唯有药方在我脑里存着。至于会不会给你真的解药……呵,我若欺骗你们,害她死了,你们大可向我索命报仇啊。” 梁穹看他的眼神已经像要杀人,前桥也气不打一出来,这疯子玩什么一命换一命?他当他是谁啊,有资格给自己陪葬吗! 手掌麻木无感,腕上两道黑线似乎有增长态势,窗外百余人虎视眈眈,待在原地和他较劲实在不是办法。为今之计还只能答应了这条豺,再借机寻找解毒方法。 你大爷的!拿到解药,揍不死你! “你疯你狠你有种,”前桥咬牙道,“你丫叫什么总得告诉我吧!” 那男子见她松口,收敛了嘲弄的神色,道:“我姓肖,单名一个俦字,俦侣的俦。敢问姑娘怎么称呼?” 前桥才不管他是丑驴的丑还是丑驴的驴,干脆在心里叫他“老月豺”。亏得何缜讲了那个故事,什么妖魔鬼怪都叫她碰上了。 “姓钱!”前桥说完,见老月豺又看向她身旁的众人,没好气道,“看什么看?他们也姓钱——随我姓。” 老月豺默默盯了她一会儿,知道她此时窝囊不好交流,索性不再多问。 “随我回衙署吧,你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不要轻易浪费。” 前桥用想刀人的眼神示意府卫给他松绑,老月豺解脱后虚捂了一下肩膀的伤口,下面的衣服被血染得一片鲜红,他费力地动了动胳膊,发现怎么也抬不起来,转而看向始作俑者施克戎,阴恻恻道:“你不错啊。什么时候能看到你和匪徒打斗?” 施克戎忿恨地怒视他。 公主中毒,是他的重大失职,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自己还想不清该反思哪个环节。是自己离公主太远,江公子护卫不力,还是公卿庶卿等人帮不上忙,抑或是她太不谨慎,竟然亲自上阵?又或者此人阴毒,难以设防。 他自诩知晓兴国,却从未听闻这等无需接触就能施下的奇毒,且只有公主一人中招,旁人无碍,当真古怪至极。 此人能将毒药随身携带,解药必不会太远。施克戎做好盘算,待进入衙署找到机会,务必找出解药,将此人杀之而后快。 众人想法与其相似。成璧心急如焚,生怕前桥劳累催动毒发,执意要背她。将前桥驮到后背时,小声道:“别怕,我会找到解药,必不教你有事。” 哼,还好意思说?还护卫呢!你说说你护卫成功过几次!这走后门当上的果然不靠谱……还有何缜,要不是为了救他,自己怎么可能踢到那疯子的毒龙啊! 前桥无处抒发郁闷,索性在心中无差别讨厌一圈。她趴在成璧后背,盯着老月豺的背影,突然想到城外跟随他的四五个壮汉随从。怎么现在没出现在这疯子身边?还要他当街抓人打工? 疯子果然是疯子,肩上伤口的血滴答了一路,他连包扎都不包的。 —— 2. 直到进入衙署,那几个壮汉保镖也再未出现。老月豺还是知道疼的,趁血还没流干,叫来医者包扎伤口。 兴国男人是当真没有遮掩rou体的自觉,不回避前桥就脱掉了一半衣服,看得她一阵恶心——伤口血糊糊的,他愿意露,哪管别人愿不愿意看。 前桥转头,眼不见为净,免得自己看多了血犯恶心。老月豺瞧见她这动作,竟然泰然道了句“不必害羞”,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将一本簿册抛到她面前。 “这是卷宗,你识字吗?” 害羞?谁害羞啊,这个自恋狂!前桥瞪他道:“我不识字,不晓得恶心怎么写!” 她一边咒骂,一边用没有中毒反应的左手抓过卷宗,扯着纸页翻看起来。 一个月里四位死者,死亡现场全部记录在案,两位是商人,两位还是当地官吏,共同点是家资雄厚,随着凶手杀人,家中贵重物资也遭到洗劫。 老月豺道:“根据每次带走的钱财数量看,这伙歹徒至少四个。” 前桥疑惑:“至少?就没有目击者看到他们的确切人数?” 老月豺严肃道:“贼人专门选择在黑夜下手,的确没人看得真切,只能从手法和行凶方式,看出是江湖仇杀的惯用手段。” “那这杀人手法出自什么门派,总该知道吧?” “兵刃与赫颐杀手所用弯刀吻合,杀人劫财的配合也极其流畅,依我判断,他们应是此前流窜在东北部的雇佣杀手,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望迁。”老月豺说到此处,眼神发狠道,“望迁远离江湖纷争,居民众多,他们在此行凶,以江湖恶气戕害百姓,甚损民生,我必除之!” 前桥只想翻白眼。少搁那假惺惺了,你不也在戕害吗?你们兴国民生无辜,她一过路人被下毒难道就不无辜了?! “那查一下赃物啊,抢来了这么多珍品,总要有处销赃。今天死的这个人是什么来头?” “赃物……呃。” 呃? 呃是什么? 前桥皱眉盯着他,却见老月豺绷紧身子,直勾勾的眼神盯在前方某处,竟然逐渐涣散起来,随后他身子一歪,轰隆一声跌倒在地,丫鬟和医者连忙涌来身旁,七手八脚将他抬起。 “死了?!” 那医者会荆语,对她解释道:“非也非也,肖大人失血过多,动怒晕厥,待我开个益气补血的方子……” 原来是失血晕了,该,让你装。前桥也不管他多么需要迅速,拽住那医者不让他走,伸着手腕道:“先看看这个,你能治不?” 那医者走不脱,只能连声告罪,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着她手腕,双指搭帕子外头把脉,又凑到眼前仔细看了乌黑之处,大惊道:“此乌黑之处竟是血脉,而非墨渍?恕我直言,姑娘怕是得了绝症,病入膏肓了!” 看不出什么毒就看不出,墨个屁股的渍啊!前桥放开他,道:“你还是治你家大人吧,你的医术和他绝配,最好治得他长命百岁,卧床不起。” 这下可好,一个倒床上,一个睁眼瞎,全派不上用场。前桥又不能在这干站着,便在丫鬟带领下来到供宾客休息的房间,看着手腕直发愁。 主人贫血昏迷,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施克戎和成璧拟好一探解药的行动计划,留下何缜和府卫在她身边守护。 何缜长了记性,对方送来的茶饮一概不喝,将杯盏壶器仔仔细细涮过一遍,又让府卫重新烧水。忙活一通,前桥还在看着手腕沉默,他自责道:“抱歉仙姐,都是受我连累的。” 前桥抬头看他,瞥见一双充血红肿的眼。她也知道怨不得任何人,明明是这疯子太毒,防不胜防,叹了口气安慰道:“你别自领罪责,说受我连累,好像我不该救你一样。” 不管怎么说,何缜也是家里人,虽然自己态度一直不算热络,甚至明晃晃剥夺了他身为公卿的陪侍之权,何缜还是死心塌地地跟着。这让她无奈而动容。 “这案子如何查,此人作为调派官员难道不知?何必找来人生地不熟的我们?其后必有隐情。”梁穹正看着那本卷宗,眉毛拧成了疙瘩,“更何况此人十分机警,怎会容许外国人插手他本国之事?” “庶卿怎么想?” 梁穹沉吟不语,半天后才道:“我们值得信任的只有武力,恐怕是用来当他的刀子吧。” 前桥觉得梁穹的猜测有些道理,那几个五大三粗的跟班不知所踪,没准儿已经报废掉了。舍不得用自己的心腹,改用捡来的外国刀子对抗东北部的江湖杀手,听上去像老月豺这号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所以,他是希望一声令下,我们冲上去以命相搏?”前桥骂道,“这下三滥的疯子。” “您先不要动气,在此好好休息,在下去问问有无医书可供借阅。若能找到解药的蛛丝马迹,或能了解中毒之症最好。” 前桥点头,看着梁穹离去。左右手手腕尚在眼前,右手处黑线愈发明显。这什么毒药,来得神不知鬼不觉,万一真的毒发身亡怎么办?死的是魏留仙还是她? 魏留仙如果死了,她还能回到现实世界吗?她要是死了,诱荷那边会怎么办? 她苦思无果,又凝望左手腕间的手环。这诱荷做设定就不能悠着点吗?写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毒药?她还写了多少奇葩的东西? 真怪,右手有黑线,左手还正常……诶? 前桥有点疑惑。没道理啊,为什么左右手不一样的?是这个毒从右手来的,还是左右手本就表现不同? 胡思乱想中,她费力地将手环拆下,打算放到右手腕上戴着,还在和搭扣做斗争的时候,左手腕突然传来一阵隐隐酸痛。前桥看去,血管颜色比方才更深了些,连忙让何缜帮忙,将手环重新戴回。 什么情况?难道真和手环有关吗?这手环能抑制毒发?可是只有一个手环,左支右绌,如何兼顾得来? 她摩挲着黑掉的屏幕,又想到诱荷。现在可是生死攸关的危急时刻,必须要和她联系一下才好,但她那边保不齐还是时差和枯燥的日常播报…… 该怎么办啊? 前桥思想挣扎半天,最终还是抬起头,看向一旁的人形充电宝。 “何缜,你过来坐。”她又吩咐其他人道,“你们都出去吧。” —— 3. “仙姐,什么事?” 何缜在她身旁坐下,以为她有不传六耳的话对自己讲,面色严肃地靠近她,却不料下一秒对方的呼吸贴过来,一张柔唇凑到脸旁。何缜吓了一跳,竟然向后倒去:“怎、怎么了仙姐!” “你躲什么?”前桥皱眉道,“我要吃了你不成?” 何缜惊异之下都结巴了:“太、太太突然了……” 也是,这和耍流氓有什么区别。前桥回正身体,心想要不要先做点拉近关系的“前戏”呢?这次弄到什么程度比较好?充多少电够用?却听何缜道:“仙姐,你不会死的。” “嗯?” 她一时没理解何缜的脑回路,对方眨巴着眼道:“你是不是怕你死了,日后没机会同我亲热……故而……” 咳……故而什么啊。他以为自己色心大发,想临死之前解个馋? 何缜见她沉默,以为是被揭穿了心思而羞赧,小心翼翼地牵她的袖口道:“仙姐不必有这种担心。一来我们定全力缉拿凶手,换取解药,二来我是卿子,你想何时要我、怎么要我都好,但前提是仙姐能获得愉悦。你发自本心,决定是否亲近我,不必为了满足我想亲近你的心思,或者为了减少我的遗憾,勉强自己亲近我。” 他一番啰里八嗦的告白使得前桥发愣。经过上次那场玩弄,她以为何缜已经清楚自己没安好心,却没料到他的信赖丝毫没有减少半分,甚至把她想得更加神圣了。 “仙姐今日为救我犯险,我铭记在心,怎么敢再要求其他。我只遗憾我这个卿子当得不好,武艺疏松、经验不足、疏于防范,没有保护好仙姐……” 何缜说着说着眼睛又在发红,前桥实在听不下去,不待他说完,凑过去吻在他唇上,把何缜吻得浑身一颤。 舌尖突破唇障,挑逗着那人呆滞的齿列,逐渐向口腔爬去。她在那张唇内报复般肆意攫取,终于引来对方的舌尖迟疑着迎合,逐渐同她纠缠,前桥心中倏然一叹。 她哪有那么高尚,还考虑着何缜的遗憾,明明只想充电。但何缜不知,闭着双眼同她忘情交吻,牢牢握着双肩不舍放手,总是迟到的亲近沉溺在呼吸喷发中,压抑的情欲重新上头。他将腰带解了,敞开胸怀供她抚摸。 松垮的衣领向下滑开,肩膀连同胸膛与一截腰腹暴露在外,何缜斜靠在椅子上,迷离着眼问道:“仙姐要在此处吗?” 周遭坚硬而单调,远没床上温暖舒服,梁穹初夜时执意不在椅上草草就她,可充电不同,不用挑舒服。前桥以手抚摸他脑后头发,点头道:“就这儿。” “好。” 何缜完全不抗拒,听话地散开发束,向她胸口探出舌尖,想舔舐双乳增添情致,却被前桥闪躲开。她沉默地拆着何缜的衣服,动作利落得像和良心赛跑,直到将他衣裤脱下,无毛的性器上方看到一处圆疤,不由得愣了神。 “……这是怎么弄的?” “是春疤。”何缜柔声回答。她当然知道是春疤,可自己不曾为他点过。何缜解释道:“那夜仙姐碰了我后,我就为自己烧了个疤,原本想央着你烧的,怕你不愿,就自己动手了。” 他握着前桥的手,引她去抚摸那处凸起的伤痕:“在我们那,此处被视为男子魂灵和rou身的交点。为谁点了疤,就会将那人放在独一无二的位置,生时rou身伴她一生,死后魂灵护她轮回,仙姐,若我能有此幸,是今生无憾。” 记忆中唯一一次烧疤,是魏留仙和陆阳在床上,火红的香头点下去,将皮rou生生烧焦,化作一股烟尘。陆阳痛得不断挣扎,她不知何缜怎么能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还忍着不说,等她看见时早已痊愈。 这小家伙知不知道,付出千万不要自我感动的道理啊…… 前桥不赞成这种行为,却还得承认,自己当真被他的真挚再次触动。良心不跑了,站在原地巴巴地望着她,她叹息着将何缜衣服合好,对方顿时慌乱起来,结结巴巴道:“仙姐、仙姐是不是不喜欢?若你喜爱皮肤光滑,我这就……” “闭嘴。”前桥道,“椅子不硌人吗?随我去卧室。” —— —— 对不起啊我又横跳了!我打算忘记不知道多少章作话说过的“不用买股何缜公卿无爱无性”这句话,并且承认我当初头被驴踢了。 心里只有自己的臭弟弟多香啊!擦边还是要擦边的,至于怎么擦,我下一章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