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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呲——”鲜血飞溅。 “哪里有杀人鬼?” 无一人回应,岳不群甩去剑上的血,望着周围人,脸上虽带笑,笑中却有丝丝寒意:“岳某的小徒儿虽笨,但要将‘杀人鬼’这三字贴到他身上,嘿嘿,却是不妥罢。” 他方才还在上首,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下首,这等脚上功夫骇得群雄皆惊,均想:什么时候君子剑的轻功这样好了! 他们面面相觑,接着一个个义正言辞地道:“的确不妥!” 路轩脑中纷杂的杀戮尖叫渐渐消弱,周身浮起的杀气逐渐消散,有些发愣。 师父知道他的反派声望后居然还维护他。似有一股暖流从心底滑过,路轩捂着胸口有些不明所以,又来了,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路师弟!路师弟!”令狐冲低声叫道。 “愣着干嘛!厅里人人知道了你的身份,他......他们......趁着这里混乱,你快走!”岳灵珊推了把路轩。 厅里人这么多,就是乱刀砍死,一人一刀都能把路轩剁成rou末了! “咱们掩护你走!”三师哥梁发和四师哥施戴子同时说道。 路轩被华山众弟子簇拥着步步后退,接着被他们送出混乱的刘府,岳灵珊拉着路轩跑在前头,令狐冲重伤在身,与扶着他的陆大有在后头快步行走。 “得罪了!” 忽地一声轻喝,从旁边跳出来个根本不认识他是谁的剑客出现,一剑刺向路轩。 岳灵珊骇得叫了声,抽剑递出,叮的一声与无名剑客的剑相交,谁知剑客把力气都凝于这致死一剑里,岳灵珊手掌登时剧痛全麻,手中剑就要掉落。 却听“铛”一阵绵绵长吟,路轩脚尖踢往岳灵珊掉落的剑,剑身自下而上斜刺入无名剑客的咽喉,力大无穷,带着无名剑客的身体飞了一段距离后落下,噗呲地钉在地上。 路轩带着岳灵珊跑过去拿剑,只见那无名剑客还未气绝,死死盯着路轩猩红的眼睛,喉咙像个破风箱赫赫作声。 “杀人鬼!”街坊上一人看见路轩,当即拔刀而上。 “路师弟,快跑呀!”岳灵珊又是挺剑而上,与那持刀人劈里啪啦地斗起来,华山众弟子大喝一声前来助小师妹,嘴里纷纷喊道:“路师弟,快跑!” “路师弟,快跑啊......!” 路轩边跑边回头,不住地看着师哥们和小师妹的情况。 曾几何时,他也这么奔跑过。 “路轩!快跑!” 路轩觉得自己陷入了黑暗之中,耳边只剩下一个声音,它不停的喊着别回头,快跑,快跑! 但是前方没有光,路轩跑着跑着渐渐停下脚步,轻喘着气,愣愣地看着前方,一片黑暗。他又看看后方,同样也是黑暗。整片天地似已只剩下他一人。 忽而一个声音响起。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务都有定时...... 杀戮有时,医治有时...... 哭有时,笑有时,哀恸有时,跳舞有时...... 寻找有时,失落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 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 喜爱有时,恨恶有时......” 路轩记得这个声音,他的父亲,最喜欢念叨圣经的愚蠢的父亲,自以为能以圣言感动耶和华降下奇迹的愚者,老掉牙的男人,十足的呆子。 但面对熊熊烈火,却一把推开路轩,把自己的rou体走进那个绝不温和的良夜。 路轩并非天生就患有情感冷漠症,他只是不想再被丢下然后独自踏上不可知的前路。 “路轩!快跑!”他喊。 “路师弟!快跑!”他们喊。 路轩却回过头来,往回路奔去。 “路师弟!快跑啊!”他们还在喊。 但是这一次他绝对不会逃跑了。 刘府附近。 华山派弟子身上都挂了彩,喘着气苦苦对敌,只盼师父快点来支援。 此时一道明亮的白光忽闪,竟是几十年无人领悟的剑气! 如狂风袭过那持刀汉子,剑气所及之处那持刀汉子的身体皆化为齑粉。 熟悉的声音在众人背后响起,他狂笑着厉声道:“华山派路轩在此,尔等猪狗前来送死!” ----------------- 雪地里红梅点点,是华山派弟子们的血。 路轩的皮肤在阳光下如同珍珠,双眼则是阴沉的风暴。他的脸,真实的那种,表情几乎是狰狞的,显得悲伤,又显得愤怒、超人般的笃定。 冲出重围的岳不群与追来的群雄无不震惊。 剑气! 几十年江湖上都没有人领悟出的剑气! 世上曾有两种剑客,区别在有无领悟剑气。剑气化无形于有形,对于用剑者本身实力是质的飞跃,威力大的剑气能灭半城。 自从华山剑宗、气宗内斗导致没落后,世上已有数十年未出领悟剑气的天才。现在华山派包庇的杀人鬼掌握了剑气,叫众人如何不内心震动。 岳不群率先反应过来,哈哈大笑,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过在场所有人。 群雄适才就见过与杀人鬼作对的人的下场,怎么敢再次叫嚣,有人心思一念百转,抢先笑着向岳不群恭贺道:“恭喜岳掌门,门下竟有如此出色的弟子,领悟了剑气!” 一些随风倒的墙头草也哗然道:“恭喜岳掌门!” 瞬间过半的人为自己的小命而一个个露出不得已的笑脸,一部分人满脸僵硬,一部分人扭头便走,堪称众生百态。 路轩砰砰直跳的心在岳不群向他点头之际,才慢慢放松。心中明白原来化险为夷也并非全靠血气方刚。 “噗呲——”又是鲜血飞溅。 岳不群身影如条鬼影,在欲走之人穿插转瞬而过。但听惨叫连连,血色飞舞。 “既然来了,又何必走?”他淡淡地笑道,儒雅的眉目间隐藏血煞气。 原先无论何种下九流的家伙来与他搭话,他都会笑着回应。这时便也逆转成无论何种身份尊贵之人,他都会下死手。 “你们何时认为欺辱了我华山后,还能四肢健全地离开?” “哈哈!”岳灵珊捂着伤口大笑,生死之间像是顿悟,厉声道,“不错!欺辱我华山之人,该死!” 路轩也笑了声,警惕的群雄不禁颤了颤,变色道:“岳掌门,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要想活命,留下买命钱。”路轩道。 ----------------- 赚了大笔的钱,翌日,路轩暂别华山众前往回雁楼赴约。 他还没忘记要和楚留香一起喝酒。 也许他会自己带美酒分享给自己,喝个酩酊大醉,也许他们会一起聊天发牢sao,虽然楚留香不像是会发牢sao的人,不过他可能会笑着聆听,用微笑的脸安静地听着,适合地插嘴调侃几句,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路轩在路上不自觉笑了出来,怪了,他怎么一想到楚留香就会笑? 他看向前方的回雁楼,楚留香已经到了,就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独酌——他果然自己带美酒了。 路轩整理了下自己的装束,小心翼翼地拿出怀里的玫瑰花瞧了一眼,放了回去,尽量别让玫瑰花被压扁。 捋了捋自己的刘海,路轩兴冲冲地走向回雁楼。 嗖—— 一支羽箭飞射,听铛的一响,路轩已抽剑挡住。与此同时,接近他的还有锋利的刀尖。 那日楚留香在回雁楼上待了许久,没有见到路轩。 ----------------- 疼。 从耳鸣中苏醒,路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茫然地躺着。手掌触碰到冰冷而泥泞的地面,他倒在一片泥水里。接着判断出自己肋骨应该断了,每呼吸一口气,胸膛就会疼痛一分。 他咳嗽,吐出几口血,粗粝的腥味瞬间填满口腔。 在下雨。 雨水从路轩狼狈的脸上滑落,他试图站起来,但全身的剧痛令他只是在泥水里翻了个身。他的眼珠转动,看到自己身上遍布刀伤,尤其是右手臂,整条手臂机能几乎报废。 路轩迷惑地盯着右手臂,来自对陌生创伤的恐惧近乎呓语在他耳边环绕。 “师父?” “师娘?” 安静的野外,无人回应。 路轩又在尝试起身,他摇摇晃晃地重新爬起,一支玫瑰花从他怀中掉落。 ——压扁了的,沾上了肮脏的泥水的玫瑰花。 如同一个命令。 路轩的瞳孔瞬间缩小,逐渐回想起来以往的一切,包括几个时辰前的事。 一百零九位高手埋伏在小巷里,正义凛然地要为民除害——诸如讨伐杀人鬼,故事总是如此——先是偷袭,随后迫不及待地涌出来围攻。即便偷袭得手,路轩还是杀出重围,以断了两根肋骨,近乎损毁的右臂为代价。 “见鬼。”路轩咬牙压下嘴里的血腥味,伸出左手去捡那朵被雨水和泥水打湿的玫瑰。 它不再火红,不再美丽,夹杂沙砾,残破得不像一朵花。 但还是被路轩重新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