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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无疾(九)

    

[ABO]无疾(九)



    Output:12

    毕业第三年,荒星Ⅱ区爆发虫疫。

    文雨先前不安的预感得到验证,荒星Ⅱ区早就在半年前基本被虫族无声地繁殖占领。

    虫族能够解读被感染人类的基因密码,以此实现筛选进化,贸然动用武装清理会有极高的暴露感染风险。

    刻意落后的资料更新是政斗的恶果,它本不应由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年轻人承担才是。

    向来冷静儒雅的对外第一军部长终于在关上门的刹那在文雨眼前摔了杯子,再高的军职,再荣耀的过往,在冷情的君主面前不过是博弈的弃子。

    “就这么喜欢打是吧,活该被说是独断的野猪。”上校站在一览无遗的平层落地窗前,他望着来来往往穿梭的飞行器,缓缓吐出一口气,“为了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撸下来,不惜拿其他人的命开玩笑。”

    文雨默默拾起地上的杯骸,锋利的碎片划破指腹,她垂着眼捻了捻,黏滑的血液让她生理性地不适。

    “要我再年轻十岁,哪能咽下这口气,死了都得拉几个垫背的。”上校转过身来看向文雨,“现在就算了,我赌不起,我认输,对外第一军部放权这次的行动,明天我就去跟议长请辞。”

    “抱歉了,文雨,我不是个好老师。”上校伸手拍了拍文雨的肩膀,到底是饱经风霜,即便将要被摘取军衔,他仍然还有开玩笑安慰学生的心情,“你还年轻,不要灰心。如果有什么看好的去处,尽管跟我说,安排你喜欢的职位还是没有问题的。”

    文雨望着她的老师摇头:“我要去。”

    上校厉声:“文雨!”

    文雨避开他苛责的目光,直直地弯下腰去,不再叫尊敬的上校为老师:“长官,请让我去,我必须去。”

    “我明白这是去送死,即便我能活着回来,Alpha的遗传链一旦有感染的可能,我就必须自裁以阻止虫族对我们基因的解读。这是每个Alpha都背得烂熟的军条,我知道。”她凝视着地板的花纹,眼眶发热,却毫无泪意,“我也知道您不希望我们成为政斗的牺牲品。”

    在只听得见上校呼吸声的沉默中,文雨一字一顿地慢慢道:“可没人去的话,文派以后只会再无支持者。”

    “老师——容许我最后一次这么叫您,如果我说不怕死肯定是骗人的,可我至今以来所有的忍耐与牺牲,不是为了当下活着,而是为了我那几乎不可实现的梦想,为未来不会再出现这般此类自私的牺牲。”

    Output:13

    当文雨推开远征第二军部的指挥室门时,勋爵正夹着雪茄没什么耐心地查阅防卫生物部传送过来的资料。

    数十个半透明的悬浮屏正滚动着密密麻麻的资料,贵族出身的第二军部长改不掉老派家族接近一丝不苟的穿衣习惯,比起军人,他更像行为端正的贵公子。

    因此多数人更常称呼他为勋爵,而不是上将或者第二军部长。

    “什么事,文参赞?”

    未等文雨开口,勋爵眼也不抬,对着悬浮屏后模糊的人影平静道。

    文雨缓了口奔跑过来导致的急促呼吸,恭敬地行礼:“勋爵大人。”

    “还是叫我军部长吧。”勋爵不冷不热地接道,抬眼时顺手将雪茄叼在唇边。

    随后挥掉浮空的虚拟显示屏,他走到脊背绷直的文雨面前,呼出一口烟圈扑到她的脸上。

    文雨面不改色地受下,难免想起寅岚托着腮懒散地笑着跟她说过,勋爵唯一在军队里改不掉的贵族恶习,大概就是不太高兴时喜欢把烟圈吹到别人脸上。

    因此文雨单刀直入地开门见山道:“请您下令让寅岚少校退出这次的行动。”

    叼着烟的勋爵神色一顿,他笑笑,眼神却有些复杂:“他自愿的,管不了。”

    “再说了,我要是真降得住那臭小子,你也不至于现在跑来找我。”勋爵挥挥手示意新上任的副官送文雨去训练场,“你自己跟他商量吧,文参赞,我还在弄丢看好的新人的恼火之中呢,就不送你了。”

    言尽于此,文雨了然。

    她再次朝勋爵鞠了一躬,推开门匆匆往训练场的方向跑去。

    ……

    …………

    “你认为作为臣下,应该忠于君主,还是忠于国家,亦或是忠于血脉?”

    她蓦然回忆起当年星际史课上,教授把寅岚点起来时问他的问题。

    寅岚那时候懒洋洋地说了“看情况”,而书上的标准回答是“忠于所为之付出的一切”。

    文雨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希望他彻头彻尾贯彻他的“看情况”,而不是忽然做到了书本上接近苛刻的官腔答案,牺牲自己,忠于一切。

    他的一切太大,有君臣,有国家,有血脉,有她,唯独没有自己。

    “文雨,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法阻止你的决心了,你果然是我最欣赏的学生,我从一开始就没看错你。”那天上校扶着她的肩膀,听她述说坚决的去意,不再多言,“你就听我说最后一句——”

    “寅岚少校跟勋爵申请临时调任,他会以第一军部的身份前去荒星Ⅱ区。”

    她已经全部明白了。

    她真的全部都明白了。

    也正是因为明白,才会如此愤怒,如此难过,如此歇斯底里地想要质问他为什么要唯独对着她如此自私。

    偌大的训练场找人不容易,但文雨熟悉寅岚那鲜明的信息素,燃烧的火硝带着余烟,与被满溢而出的暴雨碰撞在一起。

    手上还缠着保护绷带的寅岚转头便撞入文雨沉寂的双眼之中,她从来文静内敛,被军服包裹的身体也稍显得文质瘦削,而正是这样的文雨,此时的信息素紊乱得犹如磅礴暴雨。

    她望着他长开些许的英挺眉眼,口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不要去。”

    “就知道你会来找我说这个。”寅岚难得撇着眉苦笑,他苦恼地伸了个懒腰,随后顺手将武器架上的周波刀抽了一把掷给文雨,“你不也非要去吗?我们半斤八两。”

    是啊,他俩半斤八两。

    都是在理想前的殉道者,在感情前的自私者。

    我可以死去,可我祈盼你活着。

    “既然都是Alpha,说不通的话就用Alpha的方式解决。”

    寅岚凝视着眼眶泛红的文雨,随后别开视线,信息素满溢而出,被重新点燃的灰烬燃起足以灼烧一切的火焰,硝烟无惧落下的雨:“我不会手下留情。”

    文雨无言地点头,摘下手套,紧紧握住手中运转的周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