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mais 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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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做了姜明瑟的贴身管家后,季知春几乎二十四小时都陪前者呆在山中,已然很久没有感受到都市的繁华庸碌了。所以,在汽车驶入市区时,季知春看着车窗外渐渐拥挤的车流,还有两侧的高楼大厦,某个瞬间产生了Jamais Vu的奇怪感觉——面对着这些应当是习以为常的景色,她宛如置身在梦中,对一切都感到陌生与不真实,仿佛现实崩塌了。 司机在路口将她放下。伴随着车门打开,人行道交通灯闪烁的声音、交错响起的喇叭声,还有风穿过楼宇间隙被挤压发出的呼啸,统统以一种快速的频率涌入她的耳朵里。 季知春的心伴随着这种频率怦怦跳动,血液也在身体里更快地流动起来。 这是紧张。 直到这时季知春才意识到,山里的日子有多慢,慢得一日就像一年那么悠长,以至于她明明才干了一年左右,却产生了已经在那个房子里和姜明瑟呆了很久的错觉。 今日她是为了赴姜夫人的约才久违地进城的。 餐厅里回荡着Bossa Nova轻盈的节奏,空气中弥漫着甜点香甜的气息。焦糖、奶油、巧克力。季知春看着傍晚的夕阳从一旁的窗户外照进来,落在精致的糕点盘上,不知为何,她感到黄昏的光线就如同此刻摆在她面前的这杯红茶一样,散发出温暖又有着馥郁香气,却尝起来有些苦涩。 “所以,她跟我说不需要你了,”姜夫人的声音夹在隔壁桌的谈笑声中传来,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你呢?你这边有什么要说的吗?” 季知春回过神来,很快就明白这个“她”指的是姜明瑟。 她先是看了眼姜夫人,只是在视线接触的瞬间,忽然又心虚了。她不知道姜明瑟是怎么跟家里说的,更害怕自己心底的那些情绪在姜夫人的注视中变得无所遁形。 于是季知春几乎称得上是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没有。既然她决定了,我没意见。”片刻后,她开口回答道。 然后一阵沉默开始在餐桌上蔓延。季知春变得有些坐立难安,手也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收紧,无意识地抠起身下的座椅垫子来。 许久,她再次开口,说:“夫人您放心。姜家的恩情我不会忘的,如果您有任何别的需要帮忙的,我也义不容辞。”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姜夫人回应得很简单,印象中她一直都不是话多的人,说话总是像这样克制而简洁。 季知春无言以对。 姜夫人见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开,然而临走前她还是多看了一眼季知春,接着问:“需要我送你回去吗?还是你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 等季知春回到山里,天已经黑透了。 她打开大门,发现姜明瑟少见地没有不知去向,让她一通好找,而是乖乖坐在客厅看书。 那人似乎看得很认真,哪怕有开门的动静也没有朝这边看一眼,但季知春知道姜明瑟肯定是听见她回来了,因为就在她开门的瞬间,那人翻动书页的手微微停顿了一秒。 她没就像往常那样打招呼,而是换过鞋后径直进了厨房,整整十分钟后,才拿着一杯冲好的奶茶来到客厅,停在姜明瑟身前。 后者还在装看不见她,目光钉死在书上。 于是季知春把奶茶放到茶几上,接着伸手把书抽走。 这下姜明瑟不得不抬头看她。 “干什么?”那人望着她问道。 季知春眼神在封皮上一扫而过,发现是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然后在摊开的那一页上,两段简短的对话没有任何理由地闯入了她的视线。 “你还能指望什么?”乌尔苏拉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很快。” “话是没错,”奥雷里亚诺附和道,“可也没那么快。” 她顿了顿,随后将书反扣在茶几桌面上。接着摘下手套,轻描淡写地说:“大小姐,明天一早我就走了,来跟你道个别。之后还请你自己保重身体,每天准时吃饭吃药。” 她看见姜明瑟的嘴唇以一种极其轻微的幅度颤动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要开口说什么挽留她。 可没有。 她们谁都没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