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错度2-兜兜转转再相见

    周梓涵睁开眼睛，觉得浑身乏力，筋骨酸痛，像是被吸干了一样。房间内寂静昏暗，她呆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身在何方。

    她摸摸被窝，另一人躺过的地方已经冷却，外套和裙子散落在床尾。四处凌乱的痕迹无一不在提醒她昨晚销魂的性爱，那人搂着她喘息的场景在她脑袋里逐帧回放，让周梓涵将红透的脸埋进手掌，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在线上聊了两年，她终于和宁安奔现了！昨晚的安安真是……和平时聊天给她的文弱印象判若两人。难道发情期会使omega性格大变吗？还是说这才是真实的宁安？

    周梓涵怕再想下去又要把持不住，赶紧跳下床穿好衣服。她打开手机，通知栏里塞满了消息和未接电话，清一水的来自她那些八卦的朋友们，周梓涵略过这些饿狼一样的家伙，划到最下面查看来自宁安的未读消息：

    「小涵对不起呀，我家里临时有事，没办法赴约了。」后面跟了个哭泣小狗的表情。

    消息发送的时间是昨晚十一点，可那个时候周梓涵已经和人滚到床上了。如果昨天和自己上床的男人不是宁安，那还能是谁？周梓涵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盯着闪烁的光标却不知从何说起。

    「你昨晚真的没来吗？」她发过去。

    对面很快回消息，「没有呀，我忙完就直接在家里睡了。」

    周梓涵头脑发昏——她为了见宁安一面，趁着小长假从金沙跑来峡口，却稀里糊涂和一个陌生omega上了床，一个处在易孕期的omega！

    周梓涵不敢再想，她跌跌撞撞跑下楼梯，飞奔向吧台，“昨晚207号房的omega有没有留下什么信息？”

    酒保在留言本上翻了翻，“抱歉，并没有。”

    “那二楼的监控可以查看吗？”

    “只有我们老板有这个权限。”

    “他现在在哪里？”

    “我们老板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估计回不来。”酒保见年轻alpha面色凝重，出声劝慰道：“小姐，来这里的omega不会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您要是想见我们老板，请晚上再来吧。”

    可当夜晚来临，怀揣一丝希望的周梓涵再次光顾酒吧，年轻的老板却委婉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他字里行间暗示自己与那位神秘的omega相识，隐瞒身份正是他本人的授意。

    周梓涵依然没有放弃，她记得有过标记关系的ao可以通过信息素认出彼此，于是她夜夜坐在吧台边，用眼睛和鼻子辨认往来的omega，却只能闻出酒味和各色香水的甜腻味道。如果不是他留在她背上的抓痕，周梓涵真要以为那晚是一个荒诞的梦。

    她又推拒了一个beta的搭讪，这时屏幕亮起来，是宁安发来的消息：「涵涵，你最近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怪我那天没去见你？」

    「不是的」周梓涵发现自己竟然分神给另一个男人，顿时感到一阵愧疚，掩饰一般补发：「只是最近没睡好而已」

    「那就好，抱歉，放假了也没法和你见上一面，我mama最近旧疾发作，我实在走不开……」

    「没事没事，照顾家人要紧」周梓涵说着给他发了个一千的小红包，就像以前安慰他一样，「给阿姨买点补品」

    「谢谢涵涵，你总是这么好。要是你有什么不开心尽管和我说，我永远会听你倾诉的。」

    周梓涵忍不住叹气，她的安安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两年前她刚和前任分手，自暴自弃地下载了这款火爆的约会软件。她原本并没有对随机匹配的宁安走心，却被他的谈吐、见识吸引，渐渐陷入爱河。在得知宁安的坎坷经历后，她对他更是充满怜惜，以至于每次宁安有困难时她总是慷慨解囊。

    宁安温柔孝顺，有着传统omega的一切优良品德，她本想趁这次见面跟他求婚，但半路冒出来的omega却打破了她的一切美好幻想。原本周梓涵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固执的不愿出现，但是求婚这个词提醒了她——omega肯定是看到了地上的玫瑰花瓣和到处摆成爱心形的小蜡烛，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难怪他不愿意打扰自己。周梓涵郁闷地想，那个omega估计会觉得她隐瞒一切，和另一个omega甜甜蜜蜜准备婚礼吧！

    恋人没见到，一夜情对象铁了心搞失踪，周梓涵这个假期过得真是失败无比。在回金沙的动车上，她总忍不住摩挲口袋里小巧的戒指盒——原本它是不应该跟她回来的。她多么想和安安走下去啊！

    可那枚戒指还没给出去，她和宁安就已经分道扬镳了。多年以后，周梓涵依然会记起病房里的那个遥远的上午：电视里播放着手机诈骗的新闻，诈骗犯的账号信息滚动着，她一眼就看见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字符。

    周梓涵呆呆地望着被打了马赛克的小小头像，主持人的嘴巴一张一合，说她的安安在约会软件上假装omega，三年内向数十个alpha骗取钱款，涉案金额高达百万……

    周梓涵在家哭了一天，放任自己喝得烂醉，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的稀巴烂。她怎么也没想到宁安居然是个骗子。那么好的宁安！

    她整宿整宿睡不着，睁着眼睛看天花板，心里装的全是对宁安的回忆。她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让他不要太辛苦累坏了身子，可是宁安再也没法回她了。周梓涵眼睛下的乌青越来越重，精神也开始恍惚，有一次她甚至将一个omega孕夫看成了宁安，抓着他的肩膀质问他为什么要欺骗自己，吓得omega连声惊叫，待产室里一片混乱。

    闹剧以周梓涵被停薪留职结束，她jiejie看不下去她失魂落魄的样子，连拖带拽地把人从房间里拔出来，请假陪她旅游，押她看心理医生，终于一点点让她走出来。周梓涵卸掉约会软件，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她还领养了两只猫，不上班的时候便窝在家里和猫咪做伴，不知情的同事们给周梓涵介绍对象她统统回绝，大家笑她一个年轻有为的优质alpha不成家难道要当尼姑不成，她就笑说自己已经拖家带口，别无他求了。

    周梓涵的生活重新归于平静，她偶尔也会想起和自己有过一夜情的omega，想起自己的犬牙埋入他脖颈时包围她的沉静的檀香味，但他们的关系是太阳升起时随波而去的泡沫，她只能望着海面兀自惋惜。

    最近产科特别热闹——每年小长假过后待产人数都会激增，孕妇孕夫们由伴侣陪着，欢欢喜喜穿梭在各个检查室之间，产科的医生护士们则忙得团团转。

    周梓涵自然也是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张医生却偏偏这时出差，把手头负责的几个病人暂转给她顾着。她简单浏览了几份记录，一个叫严煜的产夫引起了她的注意。男人鼻梁高挺，眼窝深邃，周梓涵猜他估计是个小明星，她总觉得自己在电视还是杂志上看见过他。

    第二天她便和挺着孕肚的omega打了照面。周梓涵询问完基本信息后，示意他躺到检查床上准备b超。她掀起男人的衣服，将透明的凝胶涂在他孕肚上，透明的胶体让omega瑟缩了一下。为了缓解他的注意力，周梓涵说道：“b超能看到宝宝的发育情况，你可以叫伴侣进来看看。”

    男人侧过头去，“她有事来不了。”

    周梓涵又不是第一天当医生，哪里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什么来不了，根本就是不想来才对吧！她在心里暗骂那个失职的alpha，转移了话题：“孕期最好不要用香水，对宝宝不好。”连她戴着口罩都能闻到。

    “香水？我很久没用过了。”

    “可是……”可是从他走进诊室，一种独特的幽香便一直萦绕在她的鼻端，让她血液燥热，心绪纷乱。原来并不是香水作祟——另一种大胆的可能性突然窜进她的脑海。

    “你是从峡口市回来后才发现自己怀孕的吗？在离开‘夜曲’之后？”周梓涵强做平静地询问，不动声色地放出自己的信息素，一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你怎么——cao。”男人闭上眼，深呼吸了几下，“好久不见。”

    周梓涵盯着严煜眉头紧锁的脸，他和她记忆中那个热情而主动的omega逐渐重合。“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那晚是我走错房间才有了现在的事，你没必要为我的错误买单。”

    “是我没问清楚，没能控制住自己，我也有错。”

    “你是医生，不是我的下属，我是来做检查的，不是来听你道歉的。”严煜指指自己的肚子，“周医生，麻烦继续。”

    周梓涵盯着他隆起的孕肚没有动作。做过无数次孕检的周医生心中突生胆怯，没人告诉她要抱着怎样的心态检查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一个因为一夜情而产生的孩子。“一夜情。”

    “什么？”床上的严煜皱眉看她。

    “一次阴差阳错的一夜情——这就是我们之间全部的关系，要不是这次检查，我们甚至这辈子都不会见面。那你又为什么要留下这个孩子？你应该知道现在并没有强制omega生育的法案。”

    严煜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次检查不会这么快结束了。他在周梓涵的搀扶下坐起来，“如果你有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和一个古板的家庭医生，打胎是绝不可能的事。”还要算上一个虔诚信仰宗教、将打胎看成罪孽的母亲，严煜在心里补充。

    “那你的家人就不好奇你为什么莫名其妙怀孕了吗？听起来他们应该在你怀孕第二天就查出我的身份，带我去你们家，让我负起责任才对。”

    严煜冷峻的表情有一丝松动，“他们确实这么做了。”

    周梓涵愣住了，她的生活除了自己折腾出来的乱子以外风平浪静，“那为什么——”

    “他们有他们的渠道，我有我的。简单来说，他们只需要知道这个孩子的另一位家长是个长眠地下的见义勇为者，这就够了。”

    周梓涵简直不知道该从何下口，“你宁愿虚构一个死掉的alpha也不愿意见见真实的活生生的我，问问我的想法？”

    “见到你又能怎么样，让你抛弃另一个omega、跟我结婚吗？这对谁有好处？”

    周梓涵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宁安，他果然没忘记那晚装饰浮夸的房间。想起宁安的抽痛袭击了她的心脏，但她撑住了，直视严煜的眼睛，“那个omega欺骗了我，我们已经彻底结束了。”

    严煜短促地“噢”了一声，挪开了目光。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被分手后，我抑郁了一段时间。”周梓涵说，“那种精神空虚和被抛弃的不甘我到现在还记得，我不想让你也经历一遍。”

    严煜哼哼一声，“我并不是一个脆弱的omega。”

    “46％的omega会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有强烈的伴侣依赖，15％的生产者会得产后抑郁症……就像我的母亲。她很早就离开了我。那时候我无力帮助她，但现在不同，我终于能够让我在意的人远离痛苦。”

    严煜动了动唇，周梓涵赶在他又要说什么抗拒的话之前开了口，“没错，我们的关系确实是建立在一夜情之上，但这并不代表它就是错误，不代表我不想把它发展成长期关系。你不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起你……还有那个晚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空气里檀香的味道似乎浓郁了些，周梓涵将它当作鼓励，继续说道：“那还是我第一次……咳，我觉得我们很契合。但我想要的不止是这些，我更想认识你，了解你的习惯，你的生活。我向你要一次机会，一次重新认识彼此的机会，可以吗？”

    她大着胆子，握住了他的手。严煜并没有甩开，他只是盯着她。

    周梓涵紧张地等待他的答案。

    许久，严煜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又躺回检查床上，“周梓涵，过来看看我们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