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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不易。现下正是冷的时候,我大梁的将士自然比不得胡人对气候的适应。说是难得一遇的机会,可也算不得良机。贺家攻丰平城,秦家攻燕勒城。即便是近一点的丰平,离驻守的玉阳关也有三日的脚程。两城之间又有一日半的脚程,要的就是同时发难,打胡人一个措手不及。几近是倾巢而出的架势,大军整装待发。我央了父亲半天,父亲依然不允带我一同。就连大哥都劝我道:“这不是闹着玩,这一仗胜负难料,你若跟去了,我们无暇分心照顾,不若留在玉阳关里,我们也没有后顾之忧。”听了这话,我也只好作罢。大军出发那日,我亲手替父亲系上铠甲,眼眸低着,一心想着系紧一些才好。这必然是场苦战,待大军回来,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父亲伸手轻轻拍了拍我头顶,笑道:“怎愁眉苦脸的?不必等春风吹回来,我同你哥哥们便回来了。”我也笑了笑,“那安北就备好酒菜,等着给父兄接风洗尘。”父亲连应了三声好,跨上战马,马前蹄高高掀起,一声嘶鸣。战鼓忽的擂动,声声直扣人心。旌旗高扬起,浓墨绘的“梁”居正中,右下有小篆写的“秦”字。风刺骨呼啸而来,卷起黄沙,也蔽不住铁甲寒光。我登上城楼,目送大军浩荡远去,心下忽的有了几分忐忑。军中精锐近乎都随父兄出动,留了小部分仍驻守此地,贺家那边儿的情况我不清楚,只知我军中如今在玉阳关内拿主意的是父亲身边一位副将,姓卢,算是看着我长大的。用了午膳,本该是小憩的时辰,我却愈发觉着心下不安。便从我营帐出来,径直进了大哥帐中。素日大哥在军中时,都是任我出入的,如今自然更不会有人阻拦。大哥帐中挂了一幅北疆地图,我立在那处,盯了许久,思绪乱成了一团。我伸手按着额头,轻轻合上双眼,这若是一局棋......我眼前是黑白两子较着劲,黑子是胡人,白子是我朝大军。如今白子兵分两路,气势汹汹,委实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可若是黑子...我耳边倏地回响起二哥说我那句“冒进逞勇”,浑身一个激灵,登时睁开双眼,快步向前,手滑过地图。若是径直弃了此二城,集中兵力攻打玉阳关,也是一个“措手不及”。只消在那二城兵力回援前拿下玉阳关,便可成包夹之势,里应外合......片甲不留。我无意识地咬着左手大拇指,仔细看着地图,可仔细看着,又觉着不妥。这不是棋局,棋局输赢不过一笑间,因此我才敢“冒进”。这数万大军之事,倘若契丹真是这个打法,岂不是如儿戏?且不说能不能赶在回援前拿下玉阳关,便是关内诸城驰援及时,也是够他们喝一壶的了。这打法着实有利可图,可这几率未免太小了些。我心下有了这个念头,虽然知晓多半只是我妄加揣测,可也堵得慌。是以晚间只用了一碗牛乳羹,思虑再三,还是去寻了卢副将。我打开营帐的帘子之时,卢副将也正端详着北疆的地图。我喊了一句“卢伯”,走到他近旁。他见是我来了,脸上的皱纹笑的更深了些。卢伯年纪比父亲还要大一些,旁人这个岁数上早该是儿孙满堂的,可卢伯自十五岁来了北疆,便鲜少有回家探亲的机会。如今也只一子一女,儿子同大哥差不多的年纪,女儿比我还小一岁。我记事起,他便对我像亲女儿一样。小时候父亲对我严苛,我练枪不用心,便罚我练一整夜,还练不好,便不让用第二日的早膳。卢伯就点着灯笼替我照着,打着呵欠陪了我一整夜,热着羊乳叫我休息的时候喝。我蹲在地上喘着粗气,他便心疼地递水来,“侯爷也真是,对女娃子这么苛刻做什么。这要是我家那闺女累成这样,我不得心疼死了去。”他看着我把水灌下肚子,接着道:“就是世子小时候,我看侯爷也没训得这么狠。”我小时候要强得很,最是听不得别人拿我是个女孩儿这事说事,闻言将空碗往他怀里一丢,赌气说:“女娃子怎么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里比不上他们!”他退了几步将碗收好,蹲在地上看着我舞枪舞得愈发带着狠劲儿,笑着说:“是是是,哪儿比不上了?咱们安北比那些个毛头小子强了千倍百倍不止。”他喝了一碗水,“哎,小兄弟,你轻着点使劲儿。你这练法,等到赶明儿早,侯爷来看的时候,该使不上力了。”自此以后,军营中叔叔伯伯们见着我面儿,就唤我“小兄弟”,我为这事儿还生了他两天气。将士们平常得了假是能逛城郭里的市集的,等到我再大一点儿,他隔几个月便给我买身新衣裳来,我又不穿,平素里都是着哥哥们一般的衣袍的。便问他买这些做什么,他搓了搓手,说:“我家闺女就比你小一岁,这老见不着,也想得慌,看着你穿跟看着我闺女穿似的,也是求个安慰嘛。”听了这话,我便偶尔得空穿上在他面前晃晃,而后便把衣服收到木箱里。如今也攒了好大一箱。“怎这个时辰来看你伯伯了?”卢伯将地下炭盆拨得旺了些。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底的顾虑同他讲了。我本以为卢伯会笑我还是个孩子,说我想的不周到,谁料卢伯竟字字认真听了,又对着地图思索了片刻,才同我说:“你所说还是有几分道理,可这时候传消息去给侯爷,无疑会动摇军心。大战在即,这也只是我们的揣测,并无确切的证据。”他手从玉阳关上滑过,点了点离此处最近的关内枯榆城,“不如先一步传消息到枯榆去,那里驻扎了一万大军,管事的是州牧王岩。叫他警惕着,若是玉阳关出事,便能先一步驰援,再将消息往后递。”我闻言点点头,确是最好的处理办法了。卢伯赞赏地看了我一眼,“真是长大了,能想到这些,很不容易。”我又陪他坐下来闲谈了一阵,看着他写好了给那王岩的书信,差了人快马加鞭送去。直到夜深了,才回了营房歇息。第二日,送信的还未回来,我自城楼上远远望见一队兵骑踏尘而来,不由得手脚冰凉,刚想令人将城门关锁,再仔细一看,领头那个,不是贺盛是谁?不知他为何半途折返,我下了城楼,将手指放在唇边,长长吹了一声哨,小红马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