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慰
抚慰
陈康下午一连上了三节大课,三点左右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几下,不会是陈柔,因为陈柔的信息和来电都被他设了专属铃声,于是他没有在意。 晚上六点十五,他和几个同学一起走出大教室,他们正商量着去食堂三楼点干锅鸡吃,问陈康意见。 陈康点开新信息,一秒扫完,然后熄屏。 他驻足,对同学们镇定微笑:“你们去吃,我有点事,出去一趟。今晚不回了,查寝的话,拜托应付一下,回头我请客。” 转身的瞬间,他脸色剧变。 怎么回事?廖君婷怎会知道?泽城有人告诉她的?不对,如果是他们,不会说“亲姐弟”。是老家的人?可老家的人也不会说“亲姐弟”,而会说“亲母子”。 他想不出会是谁,离开得太久,他对老家那些人印象都模糊了。无论是谁,大概率是知道他和陈柔实际关系的人。 他内心升起巨大的不安,但第一时间却不是拨给廖君婷探问情况,而是打给陈柔,他很怕廖君婷先对她说些什么,吓到她。 打了两遍,陈柔都没接,他的心一沉,面上不由得浮现焦虑,步伐的节奏也乱了。 从东大门回家更近,他拔腿就往东边跑。路过那片他和陈柔偶尔会去约会的荷花池时,他不自觉地偏头一瞧。 这一瞧,他骤然停下脚步,焦虑尽褪,心稳稳地落回原位,又很快提了起来。 陈柔背对他坐在池畔的长椅上,一动不动。面前是衰败的残荷,岸边是叶片逐渐凋零的柳树,夜风裹挟着深秋的寒意,拂过倒映着灯光的水面,和陈柔在灯影下显得毛茸茸的碎发。 陈康于她身旁落座,轻轻把她的脸安放在自己的肩头,一摸,满手冰凉的水意。 他眼眸微湿,极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问她怎么了,声音很轻,唯恐吓到了她。 陈柔只是流泪,半晌,喃喃道:“我看到他了。他来找我了。” “他是谁?” 陈柔离开陈康的肩膀,没什么情绪起伏地看他一眼,然后微弱地笑了下,说,是你外公。 “他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俩的事,不过估计很快就要知道了。”陈康和陈柔是一对彼此深爱的恋人,这在二人的交际圈里并非秘密。 陈康对陈强军毫无印象,只知道光凭把陈柔抛在老家多年不闻不问一件事,这个男人就可以去死一千遍。 他猜想廖君婷也是偶然从陈强军那里得来的消息,这是两枚不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炸,毁掉二人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眸中悄然蒙上一层比夜色还浓的阴影,他飞快思索应对之策,怎么让二人闭嘴,还不忘抱着陈柔安慰:“没关系,别怕,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先搞清楚他想要什么,然后给他,把他远远地打发走就是了。” 陈康没把廖君婷的短信告诉陈柔,他都会解决的,没必要说出来让她更添害怕。 打发他走?陈强军会那么好打发吗?陈柔眼中一片沉寂,毫无光彩。 一直以来,陈柔都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只要陈康爱她,她就愿意自我催眠,他们又没伤害别人,亲生母子也没什么大不了。可陈强军一出现,骤然击穿了那层脆弱的保护壳,幻境粉碎,世俗的道德标尺如利刃一般,朝她飞来。 那个和儿子上床并享受其中的女人令她无地自容,曾经种种甜蜜美好,此刻都成心头化不开的毒药。 她想到了最坏的后果,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陈康被迫退学,和她像蟑螂一样东躲西藏,抬不起头,这辈子都毁了……只要能阻止这个最坏的后果,她愿意去死。 “这个池子深吗?能不能淹死人?” 陈柔幽幽发问,被陈康厉声喝止:“闭嘴!” 陈柔被他吼得肩膀一颤,泪珠滚落,陈康立刻心软,将她搂进怀里,亲亲她的头发,声音放柔:“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了,知道吗?如果你去死,我也活不成的……记住了吗?” 陈柔在他怀中无声哽咽,眼泪的温度在冰冷的空气里迅速消散。 陈康握住她冰冷的手,不知她一个人在这里坐了多久,心疼地哄:“这里冷,我们先找个暖和的地方,好吗?” 陈柔摇头:“不要回家。” 陈康说:“不回家,以后都不回了。今晚先陪你住酒店,然后尽快搬家,就我们俩知道,谁也找不到,好不好?” 无需陈柔说,陈康也不会再带她回文澜园,廖君婷在那里,他不能让二人对上,谁知道那个疯婆子又会胡言乱语什么。 打车去酒店的路上,陈康背着陈柔偷偷给廖君婷发了消息,约她明天下午在文澜园见一面。发完,也不理会廖君婷怎么回,专心陪他的阿柔。 床头灯昏暗的光晕里,二人紧紧依偎在一处,陈柔大半个身体伏在陈康身上,后者一只手搂着她,另一只手,从她的发顶,缓缓顺到她的腰椎,不时亲一亲她的额头,如此反复。 他们就像两只丛林遇袭,慌不择路逃至一处山洞,蜷缩着相互取暖的兽,洞xue阴冷潮湿,不时滴下一串冰冷的水珠,雄兽伸舌,温柔缱绻地帮雌兽舔舐毛发。 陈柔抬头,凝视着陈康的侧脸,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陈康偏过脸,随她抚摸,瞳孔闪着两点柔和的星光。 陈柔笑了,有些发痴地道:“小康生得真好看。” 陈康掐住细腰,略一使力,陈柔便整个趴在他身上,二人身体交叠,亲密无间。 “阿柔也好看。” “是阿柔生的。” “阿柔最棒了。” 二人脉脉对视片刻,嘴唇便碰到了一处。这吻无关情欲,只为单纯地抚慰,和爱意的表达。 陈康仰脸含住柔软的舌尖,像吞吃甜软弹滑的果冻那样吸吮舔弄,陈柔稍有退却,他便迫不及待地追上去,星眸半阖,眉间溢满深情。 ~ 次日一早,陈康起床,买好早餐,先打电话给辅导员请了三天假,吃完早餐出门前,即使陈柔已经从昨晚的恐惧绝望里缓过劲来,他还是不放心,再三让陈柔做出保证,不会冲动,这才稍稍安心。 他回文澜园打包行李,顺便找廖。昨晚她一直没有回复,这在陈康的意料之中,之前她被得罪的不轻,这下换陈康主动找她,自然要拿拿架子。 他敲了敲对门,没人应答,也不知是真不在还是假不在。等到中午,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他又去敲了一次,还是无人,应该是真不在。 他没等廖君婷,直接去物业调监控,当看到电梯里在二人所在楼层停下,那张鬼鬼祟祟的老脸绽放兴奋的笑容时,陈康捏紧了拳头。 他面无表情地离开监控室,在小区内外转了一圈,最后在距小区南门不到三十米远的彩票店里找到了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