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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束

    饭桌上,江舒嘬了口周维远买的甜豆浆,将嘴中的红糖馒头咽下后,盯着周维远好久才佯装自然地不经意提道:所以,路静窈的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啊?

    周维远夹着烧卖的筷子在半空中顿了顿,随后将其夹到江舒的碗中,心想着江舒果不其然还是好奇这个事情。

    周维远想的是,如果江舒不问,那么他也会缄口不言。

    一方面他知道江舒的敏感多疑和爱吃醋的性格,另一方面也是他并不想再去回忆那段曾经的感情。

    再退而求其次地说,他和路静窈当初分手时,也是抱着彼此跃入人海,各有风雨灿烂和平心态,之后也再没有多余的联系。

    但是如果江舒想知道,他也愿意去再次剖开那段已经被自己封闭的回忆,去慢慢地对江舒讲,对她讲,他现在爱的人是她。

    你很想知道吗?周维远放下筷子,屈肘放在饭桌上,也注视着江舒刚刚哭过那红彤彤的双眸。他看到她眼底那圈圈荡漾散落的涟漪,夹杂着猫咪般的好奇和害怕得知来龙去脉后的担忧。

    他的宝贝,一直是个很拧巴、别扭的小女孩。

    想知道。江舒点了点头,朝着周维远眨了眨有点酸涩的眼睛。

    我拍的那个企业宣传片,她是财务部的负责人,跟我们商洽拍摄费用的事情。周维远突然意识到,路静窈大学学的刚好是财会专业,也算是专业对口了,我和她和平分手后,一直没有删微信,但是删除了所有聊天记录。

    为什么没删微信?江舒带着些许怒气地打断了周维远的话,脸颊因为生气而气鼓鼓的,在周维远看来就像一只可爱的小河豚。

    我和她是和平分手,删微信岂不是显得我心虚?所以就没删。周维远伸出手捏了捏江舒软乎乎的脸颊,使得江舒不得不吐出了口腔内的那股气。

    她之前通过我朋友来打听过我,问我是不是交女朋友了。我朋友没怎么搭理她,只是跟我说了这个事情。周维远接着说道,时不时看着江舒的表情变化,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舒差点想脱口而出地问,那为什么你还会因为见到她而难过?但是理智让江舒咽下了已经在齿间盘旋的字句,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无解,谁又能把由大脑统配神经产生的情绪真正阐述明了呢?

    反而,这个问题带来的只会是她和周维远间永远的痛点和矛盾。

    她不想因为一时的不察,就让难过的情绪在彼此的心里整夜整夜不停地回响。

    那……江舒咬了咬嘴唇,斟酌着开口,你,有送过她花吗?

    花?周维远重复了一遍,才意识到江舒指的是这个,情人节的时候送过。

    玫瑰花?

    嗯。

    那肯定好贵的吧,你送了一捧的那种吗?

    还好吧,不是很贵。周维远想了想当时的价格,就是那种99朵的花束,挺大的,她当时还抱不住。

    江舒拿筷子戳了戳碗内已经只剩半张皮的烧卖,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好不容易收回的眼泪又开始在眼眶徘徊。

    她又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问这个问题。

    江舒是个很喜欢比较的人。拿自己和别人比。特别是拿自己的短板和别人的长处比。

    感情里最伤人的,真的不是承诺了没做到。而是那些你本来以为他做不到或者不擅长做的事,都是曾经在别人那里实现过的。

    啪嗒,很清脆的泪滴敲打在陶瓷碗上的声音。

    江舒觉得这个声音特别刺耳,也特别烦自己无时无刻出现的情绪化状态。在输入的信号得不到反馈的瞬间,江舒觉得自己就好像成了不稳定系统。

    原来喜欢上月亮,心绪都会变得忽明忽暗。

    怎么又哭了?周维远只不过是低头喝了口豆浆的瞬间,再次抬起头就看到江舒几乎快要藏到桌底下的脑袋。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江舒。

    江舒没接过周维远的纸巾,而是胡乱地用手背抹去淌在脸上的泪渍,静静地坐着不说话。

    周维远也被江舒磨得有了点脾气,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又说错了什么,问江舒她又守口如瓶地一言不发,就跟着他生闷气。

    那你说,你又因为什么生气了?周维远将纸巾随手扔在桌子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烦躁地啧了一声。

    说?要说什么?说你为什么没在七夕节送我花?还是说我想要你买一束花给我吗?

    江舒说不出口。她不愿意开口去索取爱,难道要任凭自己像个盗贼一样把刀架在周维远的脖子上,对他说你不给我买花我就解决了你吗?

    江舒说不出口,她也不想说。如果任何事情都需要江舒开口讲,那自己到底是在谈恋爱,还是在教对方谈恋爱?

    江舒从小到大,很少去跟他人甚至父母表达自己的需求,她害怕自己的索取会成为对方的负担。所以当自己真的特别渴望时,就会给自己做心理暗示,这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必需的。

    除了爱。

    没什么。江舒擦干眼泪,抬起头刚好与周维远四目相对,就这样吧。

    随便吧。周维远面无表情地说道,起身离开了饭桌,走向玄关开始换鞋。

    江舒注视着周维远宽厚的背影,觉得他真的离自己好远好远。

    有时候真想在心里透透彻彻地下一场大雨,接而痛快地难过、悲戚且腐烂。

    遇见周维远之前,江舒也是一个能够独自穿过暴风雨的人,可是现在,毛毛雨也能让自己湿透。

    遇见周维远之前,江舒誓言要有恣意的赤诚孤胆,去闯世界的南墙,还要做惊云彩的雷,凭心中的浩瀚去像这世间所有的不公平呐喊。

    但现在,她变成了一个,只想要好好工作多接案子多赚钱、每天盼着准点下班和他见面的普通人。

    周维远已经换好鞋起身握住了把手,江舒没看他的举动,而是背过身看着阳台外澄澈的光线,蹑手蹑脚地跃入房间内。

    再给你买一个红糖馒头和流沙包行吧?

    江舒怔了怔,下意识道了声好,听到关门声才知道周维远是下去买早饭了。

    刚刚她蹲在门口哭的时候,周维远没注意到袋子里的包子,一半都掉在地上没法吃了,最后只剩一个烧卖、一个红糖馒头和一个香菇青菜包。

    周维远记住了她嗜甜,所以会给她买各种甜口的包子。

    江舒给了周维远最直接最热烈的爱意,好像其实,周维远也给了自己最毫无保留的偏袒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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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周维远是个比较迟钝的大男孩,而江舒又是个很拧巴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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