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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少渊待冷静下来,略缓了缓步伐,转头问她:“若是你的意见真能用上,你有什么愿望?”苏轻窈眼睛一亮,有点紧张地问:“什么愿望都行吗?”楚少渊心情好,人也随和,他说:“什么都行。”陛下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就不会反悔,他承诺要奖赏苏轻窈,苏轻窈反而有些犹豫。她倒没有多大的愿望,只是事情可能不太好办,她不好意思麻烦楚少渊。楚少渊见她犹豫不决,也不催,就慢慢往前踱步子,等她自己主动开口。若是旁的什么妃子,楚少渊大概还好猜一些,苏轻窈想要什么,楚少渊还真猜不透,但他可不会同别人这般许诺。苏轻窈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陛下,臣妾想提前见一见家中父母。”她原只是小主,没有见亲人的机会,如今升至昭仪,倒是可见。不过宫中自来开春年终各一次见亲,苏轻窈现在提,最快也要年终才能见到。这本就是她作为昭仪娘娘的权利,不过是想提前见见父母,便是不拿着这奖赏说事,楚少渊也不会太过心冷。就如娘家本就在盛京的宫妃们,若是真有什么事,去找太后娘娘要个懿旨,也能偶尔见见家里人,没有那么大妨碍。楚少渊未曾想到她的愿望竟如此简单,不由道:“你可想好了,这也不是多难的事。”苏轻窈这一次没犹豫,她使劲点了点头:“臣妾想好了,能提前见见爹娘便很好。”“好,”楚少渊淡淡看了她一眼,“若是你说的雪灾预案真的可行,朕就满足你这个心愿。”苏轻窈认真看着他,眼睛里有着明媚的日光:“真的?”楚少渊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苏轻窈心满意足,一颗心几乎要飞起来,仿佛同父母欢聚的日子就在眼前。两个人一说起话,就又绕了紫藤长廊一圈,等天都暗下来,楚少渊才顿住脚:“已经这个时候,该用晚膳了。”苏轻窈其实早就走累了,但陛下不停,她就只能跟在后面走,这会儿赶紧就说:“是,那臣妾便就此告退。”楚少渊摆摆手,转身吩咐娄渡洲:“叫人说一声,今晚苏昭仪在乾元宫用膳。”晚上留膳,便是要她侍寝的意思,苏轻窈微微一愣,随即行礼道:“多谢陛下。”不多时,步辇便赶来,接上楚少渊和苏轻窈,一起回了乾元宫。晚膳是在正殿用的,苏轻窈原本以为楚少渊临时吩咐,小厨房定要手忙脚乱,结果坐到膳桌前一瞧,却发现热菜冷碟样样精致,倒是十分有条不紊。娄渡洲这会儿不知道忙什么去了,换了罗中监伺膳,而柳沁就站在苏轻窈身边,给她夹她爱吃的糖醋藕片。楚少渊随意看了一眼,点了点跟前的那道海参蛋羹,罗中监便麻溜地送到苏轻窈手边。“吃得太素,也有碍养生。”楚少渊道。苏轻窈晚上确实用得不多,也偏素,被楚少渊这么一讲,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调羹低头吃蛋羹。楚少渊见她老实吃了,这才满意点点头。不多时,小厨房又送来一两盅炖品,一道是牛rou羹,给陛下用的,另一道却是山药乌鸡汤,一看就是给苏轻窈吃的。苏轻窈不由自主往楚少渊那望了一眼,见他面上淡淡,心里却有些难以名状的窃喜。被人关心的滋味,就像喝了一大口蜂蜜,甜滋滋的,却不觉得腻歪。等这顿晚膳用完,楚少渊坐在桌边没说话,苏轻窈也放下筷子,安静陪着他坐。也不知为什么,楚少渊原本带笑的脸,渐渐沉了下来。苏轻窈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对他的一举一动竟是这么在意,此刻见他皱眉,边不由自主揪起心来,不知要说些什么。但楚少渊却相当沉稳,他那难看的脸色不过如昙花一现,稍纵即逝。待苏轻窈再偷偷望去,他已恢复如常。娄渡洲小心翼翼守在身边,这会儿不得不出声道:“陛下、娘娘,宫灯已经点燃,可去广场上散步了。”楚少渊便起身,对苏轻窈说:“走吧。”于是两个人便又一起出了前殿,安静地在广场上遛弯消食。苏轻窈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得到此刻楚少渊心情不好,她几次三番想开口,最终却也没敢多说什么。而楚少渊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身边忐忑不安的苏昭仪。等两人默默逛了两圈,便分道扬镳,苏轻窈去了石榴殿,楚少渊自回他的寝宫。娄渡洲一直跟在楚少渊身后,见他进了寝宫就站在窗边生闷气,实在也有些心疼的。作为男人,且又是个阉人,他对楚少渊心里的憋屈最是明白。明明身边就有如花美眷,两人又很琴瑟和鸣,若是寻常夫妻,定也和和美美恩爱一番。但这事放到楚少渊身上,却是异常艰难。这么多年,太医也瞧过,大师也看过,人人都说他身体如常,却偏就……有心无力,一点行事的可能都无。楚少渊原本以为他自己是冷清人,也可能天命不好,前世才孤独终老。如今找到相和之人,说不得能缓解一二,可刚刚无论他怎么想,自己却到底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难堪了。曾经盼望过几十年,到头来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平白妄想一场。今生再盼,依旧如镜花水月,风过无痕。原来他怨恨过、痛苦过、辗转反侧过,最终却随着时间一一消散,行将就木之时,他告诉自己,无论这一生发生过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未曾发生,人之将死,一切都是空茫。他什么都带不走,也什么都留不下。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只悄悄问了一句苍天:朕为大梁兢兢业业五十年,可否给朕一个好来生。然而再睁开眼时,他却回到了自己曾经的皇帝寝殿中,似乎他刚一醒来,年轻的娄渡洲便两步上前,对他道:“陛下今日可早。”那一瞬间,楚少渊又些许的茫然,又有无边的激动。后来,便是这半年来,逐渐消弭的期望和越发活跃的内心。时至今日,他才发现,他以为自己如一潭死水的心,其实也能泛起涟漪。可无论他如何期盼,却依旧心动无用。遗憾吗?到底是遗憾的。可他却毫无办法,只能这样一个人孤坐在寝殿内,对着一室灯火,度过每一个安静沉默的深夜。娄渡洲站在身边,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楚少渊这惨淡的命格。不如什么都不说。娄渡洲给楚少渊上了热茶,便悄悄退了出去。楚少渊望着窗外明月,沉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