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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危险任务(10)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提醒着莉莉丝醒来,没有催促的紧张感,自然而然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埃温尔凝视她的微笑。可眨眼间,他便走远,留有一个模糊的轮廓,然后那个轮廓渐渐倒下。

    这是假的,埃温尔不会这样看着她,都已经过去了。这是梦。

    看不清,也无法呼吸。

    「啊!」忽然坐起身,莉莉丝大口大口喘气,汗水从额头留下。

    不知道哪里看来的,说是人类做的梦往往与现实相反。暴露痛楚,需要有挖掘伤口的勇气,以及数倍于此的忍耐力。毫无疑问,莉莉丝最害怕的无非就是埃温尔转身离去,只要他不离开,无论多难过她都愿意呆在他的身边,只要不要推开就好。就好。

    时间是公平的,在某种意义上,从不为谁停留或许才是最平等的。

    好像经历了漫长的混沌,睁开眼,周围晦暗不明,莉莉丝下意识从左侧的洞口望去。天空很暗,感到现在不过还是深夜,距离天亮应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这是现实?亦或是梦中梦……莉莉丝分不清。

    「你记得我们是怎么睡去的么?」

    「什么?」身边的清冷声音,有点熟悉。

    「我在你之前一刻钟左右醒来,可我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我们应该在一起」简陋的稻草铺成的床铺上,凛抱着膝盖,忧郁布满苍白的脸孔之上。

    「我们在……树林里等埃温尔」言语像是灌铅那般沉重,莉莉丝的记忆在这里停止「他来了吗?」

    「来了,但又出去了。他说要联系小队B准备撤退,任务已经结束了」

    「结束……你是说阿卜杜勒已经死了?」莉莉丝猛然抬头看向一旁的凛,眨着大眼睛询问。

    「不知道,你别过来」有些不耐烦,凛转头不想面对呱噪的少女「撇开这些不谈,你不觉得自己忘了什么吗?」

    「我不在乎忘记什么,我只是来完成任务的,而现在终于能离开了」其实莉莉丝也有点惊讶自己对他激动万分的行为。对不熟的人,她肯定不会这么做,可为什么刚才这样她又觉得是情理之中呢?

    「你们都醒了?」埃温尔弯着腰走入洞中。他先是看了莉莉丝一眼但很快的移开了视线走向凛。他把手放在凛的额头上而后又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测了测温度呼出一口气。

    「退烧了,那我就放心了。直升机已经来了,我们现在只要等待就足够了」

    他怎么会发烧的?莉莉丝思来想去不明白。

    「那个小孩和她的母亲现在如何了?」没头没脑的,凛唇齿打颤忽然问道,他看起来还有些病态。

    「……」

    「什么小孩?」莉莉丝歪着头疑惑。

    叁个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洞口里的寒冷气息又骤降了几分,就和洞外的暴风雪中心差不多的温度。

    「冷的话就到我怀里来吧」

    率先打破僵局的是埃温尔,他从后将凛包围在胸口,宽厚的背影完全把凛遮挡起来,就和梦里的背影一模一样。一种类似石头,硬质的寒冷就摊在眼前。逼得莉莉丝不得不直视这似梦非梦,无法掩饰的血淋淋现实。

    取代被撕裂的伤口的,是名为「爱情」的存在,渐渐消失。

    明明已经知道失去,可真的发生之后才发现,以往的日常其实是许多小小幸福所组成的。

    自虐般无法移开视线,看着背影自己抱着自己,其实一个人也是能够取暖的。弓起的背脊,因为悲伤而感到羞耻,指甲吃进了紧紧握住的掌心。

    踏出洞口,白茫茫的大地,寒风裹挟着雪花擦过脸庞,寒意刺骨。莉莉丝打了个冷颤抱紧自己,完全清醒了过来。

    上天似乎不想给她过多的闲暇时间。

    忽如其来的剧烈的爆炸声响彻四周,一时之间地动山摇,森林中已不似深夜,宛如白昼。

    火顺势无休止蔓延,狂妄吞噬一切。

    莉莉丝望着火焰,并没有感到惊慌。她觉得有人在身侧拉着她向外奔逃。淡淡看去,是焦急的脸孔和黑色的眼。凛似乎对着她大吼着什么,即使是这种情况,他还是保持着绝美的脸庞。

    还真是羡慕。

    在埃温尔的带领下每一步都像是预习过的,叁人丝毫不差的踏在不会有火流星降落的地方。

    眼看就要离开森林,最后阻挡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嗜人火焰而是一个小女孩。

    举着比自己上半身还要大的枪械,她毫无迟疑得上了膛,将枪口对准了莉莉丝「你,犯了戒律中的yin乱罪。我在此必须处决你」

    身侧的火焰不同于刚才的火焰,更猛烈,更灼热,仿佛不是想要燃烧什么而是想要冲垮什么。

    她见过这个女孩,可是记忆中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由远及近,约莫有几十人的脚步声包围了他们。他们带着防毒面具武装得一丝不苟,清一色带着步枪,此刻的枪口正朝着火圈中的人。

    「你们踏上了不属于自己的国度,想对我们的领袖不敬,罪无可恕。在此,我们作为上帝的代表将你们处决」其中的一个蒙面男人,铿锵有力。

    随着男人的声音,「咔嚓」一声不远处的百年老树,在大火中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其往下压倒。倒塌的瞬间,一个影子冲了上去将站在靠前的凛一把带倒在地上。火焰擦着手臂,剐蹭出剧烈的火焰,灼烧着埃温尔的rou体,发出可怕的「滋滋」声。

    「额……啊……」两人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呵呵,上天都要惩罚他们的同性之罪。他们不在乎你,现在只剩下你孤身一人,荡妇」女孩说着完全不符合脸孔的粗俗话语,狂笑着对着身边面具人喊道「杀了她!」

    话音落下,无数枪口冒着火焰,向莉莉丝袭来。

    「咳咳,莉莉丝!」不远处少年嘶哑着吼叫已经越来越远。

    末日之前,她想过做很多事。比如不远万里回到早已没了联系的亲人,不存在爱人的身边。看上一场温馨的电影,听着留声机里的贝多芬音乐静静等待结局。这无疑是最美妙的最后的最后。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原本已经认命般闭上眼的莉莉丝笑了起来,再次睁开时眼眸中倒影着赤红的颜色,比火更深。

    一秒变得无限长,时间都快要静止。莉莉丝拔出隐藏在靴子侧面的匕首。化作一团影子,踏出一步的瞬间,离她最近的面具人,在根本无法招架也无力抵抗瞬间,发出被割喉的绝望呻吟。

    她没有因此停留,左右手交换了匕首,一个瞬步来到另一侧的男人身边迅速切断他的大动脉。身体上下翻飞,无数子弹擦着脸庞,她动作行云流水,像是预判出每一颗子弹的轨迹那样闪避,那根本不像是人类应该有的速度。

    被大树掩蔽着的埃温尔用身躯死死罩着凛,听见不远处的炮火声心如刀绞。右手无法动弹,鲜血淋漓将他整个右侧染成红色。

    他对着凛笑了一下「凛,在这里等我」说得温和,却字字带着不容拒绝的肯定。

    说完起身用左手将右侧的枪械拿出,牙齿咬住枪管上膛。重新踏入火场之中,火烧着草地混杂着硝烟让他睁不开眼。

    除了恍惚的影子,埃温尔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头上的血流进眼里这让本就受阻的视线更加雪上加霜。无论怎么擦拭,血都会不停流淌。

    不过他的战场从来不会因为视觉而失去方向。他闭上眼静静听着脚步声。有虚浮的,慌乱的,急切的,以及熟悉的。

    睁眼与开枪几乎同步发生,连续打完手枪中的六发,有几具rou体应声倒地,发出闷响。虽然有装着消音器不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可敌人会因此警觉,下一次攻击要找准时机。

    「啊啊啊!气死我了!就叁个人都杀不掉!」尖锐刺耳的女声爆发在树林中,爆炸声也紧随其后,浓烟像旋风不断向上窜。

    与方才步枪频率不同,这次的冲锋枪极速对着他们的方向扫射,不分敌我。好在射击发生的瞬间,埃温尔凭借经验翻滚到地上的尸体边举起他的上半身当作盾牌。

    可莉莉丝,她为什么还没有往后撤,那熟悉的脚步声反而离他越来越远,这让他越发担心。

    带着面具的人一个个接连倒在加冲锋枪下。

    「呼呼呼……这下都安静了」女孩扔掉手上的冲锋枪,剧烈的后坐力让属于孩童的手掌早已破败不堪。弹出的弹孔,烧破了她的颈脖和脸颊。

    「呵呵」她毫不在乎,冷笑一声准备离去。

    忽然之间,从硝烟之中踏出一个纤细的腿部。

    一步一步向女孩走去,像是比硝烟更加炽热与邪恶,无可阻挡轰轰烈烈的地狱之火袭卷。

    万籁俱寂,女孩张大嘴看着眼前黑色的女人鲜红的眼正死死瞪着自己。可这并不是真正让她害怕的,真正让她恐惧的是她脸侧黑色,与雪白的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不是烧焦,她发誓,那是地狱之中才有的,名为「恶魔」的生物才会有的鳞片。

    「没错了,哈哈。所有女人生来就是恶魔,都是有罪的。你有罪,我的母亲也有罪」消除恐惧,女孩笑着对着莉莉丝说「唯有死亡才能赎罪」

    说完她拉开了衣服,里面密密麻麻布满了定时炸弹「领袖的部队已经向这里围剿了。而我最后能做的便是按下这个按钮。我们会成为碎片,你会回地狱,而我会去到天国。」

    或许是幻想太多美好的天堂片段,注意力全部放在莉莉丝身上,而忽略了悄悄靠近的人。

    「邦!」枪声不算太响,随意地带走了年幼的生命。她脸上的微笑甚至都还没有散去,额头中心出现一个弹孔,身体向后倒去,死得草率。

    「话太多」凛不知何时从外圈绕到女孩背后给了她最后的致命一击。吹散了枪口的烟他转向莉莉丝。

    「你怎么能她逼逼那么久,你?……」发丝还因刚才背刺在风中飞舞,他收敛了凌厉的杀意,面色戏谑,只看向苍茫的雪,和莉莉丝。

    她似乎有哪里变了,可没来得及看清晰,埃温尔挡在了他们中间。

    「莉莉丝你做得很好」埃温尔几步向前,俯下身体靠着她的头,在耳边轻轻念叨「很好,很好……所以,不要再继续下去了」

    莉莉丝不清楚从近处传来的是悠远的记忆中的声音,还是准备把她招向天国的上帝之声。嗜血的思绪被打断,再也无法拼在一起。头脑一片空白。

    身体的神经可能麻木,一根手指都动不了,胸部沉重喘不过气,下身也像灌了铅那样沉重。

    「教官……」动用所有的力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里的某样东西动了动,而后沉寂下去。

    「嗯,我在」

    耳边响起深沉又温柔的声音,莉莉丝伸出双手拥抱着眼前的人。黑暗中的蓝色双眸,此刻只留有她的倒影。

    由远及近,天空呼啸,排山倒海的风席卷而来。

    震耳欲聋的脚步声,军用卡车碾压地面的钝感声,向他们靠近。

    叁人都知道,这便是女孩口中的领袖的部队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都已然是瓮中之鳖。

    「凛」莉莉丝向他伸出右手,她只是觉得在最后的时刻不应该让他一个人站在那里。毕竟他们是一个家族的成员。

    冰冷的手覆上,黑暗中像是两朵火焰的深色眼睛稍微眯了眯眼「莉莉丝」

    像是某种仪式,互相呼唤对方名字。

    心意通过皮肤留到身体的里,渐渐的,在莉莉丝深处点起了火焰。

    抬头望着空中无数星星,莉莉丝喃喃自语。

    「你说这个真的有用吗?」莉莉丝拿出肖恩给她的护身符,放在凛的手心里「他说朝着最亮的星星走就能化险为夷」

    「你说呢,我们都要死了」

    「哈哈,也是」一笑了之,莉莉丝裂开嘴,露出自嘲的笑容。

    不知是不是护身符真的起了效果。

    嘈杂还未接近,天空那头的明亮启明星发出更为剧烈的炮火声掩盖了一切,火力迅速将地面武装载具歼灭。雪地上的风很快就将血迹掩埋了起来,好像方才发生的只是惊鸿一瞥。

    其中一部武装直升机停在他们不远处,直升机门口站着一个黑衣男人。离地面还有两米距离时没有迟疑便跳下。看得出他的焦急,他大步走向拥抱着的叁人跟前。

    「莉莉丝,过来」男人全身上下都精悍的武装着。但说话时收敛杀气,长眉舒展,以柔和的神色看着少女。

    「修!」莉莉丝毫不犹豫飞奔扑向他,习惯性撒娇,挂在他结实的脖子上让她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全。

    可忽然意识到方才的缱绻,莉莉丝自己主动要求凛的靠近,又被埃温尔拥抱的种种。心中的歉意徒增,下意识推开紧固自己的怀抱。

    可终究是徒劳,男人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打算。

    「很好,埃温尔你的任务完成,可以撤退了」

    「是」

    上级命令下级的自然对话,打消了莉莉丝刚才担心的修罗场发生,这并不是禁忌的关系。与埃温尔无关,隐藏的爱意无人会发现,莉莉丝自己是这么坚定的认为的。

    第一个进入直升机的莉莉丝没有回头看。如果稍稍瞟一眼,就能看见,埃温尔和修眼神之间快要迸发出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