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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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世界观(A=天乾,B=中庸,O=地坤) ·谢云流A × 李忘生B转O ================================ 李忘生正细细擦拭供桌,就听稚嫩童音自背后响起:“二师叔!” 他拎着布巾回头,原来是洛风欢欢喜喜地进来,手里捧着个小瓷碗,里头晃动的液体被阳光泼洒上一层浅金。 李忘生看着他端碗过来递给自己,笑眯眯地问:“风儿这是带了什么好东西给师叔呀?” 洛风葡萄似的眼珠一转,大声道:“风儿给二师叔带蜂蜜水!二师叔辛苦啦!” 虽他平日倒也乖巧懂事,可李忘生是决计不信他会特意做碗蜂蜜水给自己的——毕竟这算是纯阳公认的专属特权:大师兄才是整个纯阳蜂蜜水调的最好的人,而且二师兄最爱喝。 以洛风的小机灵脑瓜,才不会做这种与师父争宠的事。 李忘生想都不用想便知这东西出自谁手,却也不动声色地笑着接过:“风儿真乖,那二师叔就谢过风儿大侠啦。” 说着啜饮一口,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这段时间他与师兄“冷战”,已经有些日子没给过谢云流好眼色了。至于原因,自然还是为着那日某人趁他晕过去后私潜入皇宫救人的事。 ——毕竟,这事做的实在难以原谅、太过任性。想想师兄已是全天下默认的纯阳宫未来掌门人,这等办事如何能保纯阳安稳?因此必须得让他长长记性,在谢云流彻底受到教训之前,他决计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一遭的。 见他慢悠悠喝了大半碗,洛风便似完成任务般松了口气,这才狡黠道:“二师叔,好喝么?” 李忘生屈指弹弹他脑门:“能不好喝么?也不看看谁做的,若我说句不好喝,惹了某人郁闷,不得连带着你挨训。” 洛风早猜他知道了,吐吐舌头,抱着师叔大腿撒娇:“二师叔既然知道了,就不要生师父的气了嘛~师父好可怜,躲在殿外不敢进来呢!” 李忘生哼了一声,摸摸他脑袋:“你的小算盘可要落空了,二师叔这回不好哄了。” “嘤……”洛风用圆鼓鼓的小脸蹭他,“那要怎样二师叔才原谅师父呀?快给风儿指条明路吧,风儿这几日都快被师父烦死啦……” 李忘生闻言失笑,将空碗塞回给他,并不正面回答:“去吧,叫他把碗洗了。” 洛风扭扭捏捏地抱着碗瞅他,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就这一句么?” 李忘生顿了顿,轻咳一声,又加一句:“你同他说:李忘生没有那么大本事,敢同大师兄置气,还望大师兄见谅。” 洛风大喊:“二师叔你这是要风儿倒霉!” 李忘生早转身继续去擦桌了,头也不回地:“你若还不走,便同我一起打扫大殿吧。” 话音未落,就见洛风一溜烟地跑了,此举倒十足继承了他师父,一听要干活儿躲的比什么都快。 李忘生暗笑不语,只轻轻摇头。 这厢洛风哒哒地跑出大殿,直朝着不远处某棵大树后鬼鬼祟祟的一人奔去。 谢云流见他跑得呼哧带喘,忙蹲下身轻拍后背安抚,口中问道:“怎么样?” 洛风喘了会儿才答:“师叔说好喝。” “……”谢云流无语凝噎,“等等。” 他抬手从洛风背后的腰带里拔出一小串糖葫芦:“你怎么忘了这个!” 洛风一看,惊叫道:“我把这个忘了!” 谢云流恨铁不成钢:“罢了罢了,你师叔还说什么了?” 洛风掰着手指细想了会儿,摆出一副李忘生端庄的模样来,语气也学得惟妙惟肖:“把碗洗了。” “……” 谢云流掐了把他脸蛋:“就这一句?” 洛风嗷嗷直叫,从他魔爪下逃脱,捂着脸又道:“师叔还说:李忘生没有那么大本事,罪过,风儿不是有意直呼二师叔名讳的(谢云流骂道:“说正经的!”),敢同大师兄置气,还望大师兄见谅。” 谢云流一听,一张俊脸顿时萎靡:“他都开始阴阳怪气了……” 洛风拍拍他颓废肩膀,安慰道:“师父别气馁,至少二师叔没有同你断绝关系呢!我听别的师兄说,若一个人不想同另一个人好了,是要‘恩断义绝’、‘一刀两断’的呢。” 谢云流默默看着他:“这又是听哪个说的?” 洛风立马捂住嘴,瞪大眼睛解释道:“风儿什么都没说!” 谢云流瞪着他:“多念经,多练功,别整天听这些乱七八糟的。” 洛风忙连连乖巧点头。 谢云流这才放过他,把手中糖葫芦递给他,“既然没给成,你便吃了吧。” 说罢,见洛风美滋滋地捧着糖葫芦就要跑,忙又道:“别忘了今日还须学新一篇经文,别贪玩太久。” 瞅着洛风咬着山楂去找三师叔了,谢云流望天哀叹一声,踌躇片刻,还是没进大殿找李忘生,只回去取了行囊,负剑下山。 变故那夜,他去找了师父坦白,又补充不知是否因知他与李重茂交好的缘故,才怀疑纯阳施手,亦或是有人故意栽赃、拖延时机,毕竟他一路小心,应当是未曾泄露身份的。 但纯阳子认为,宫中派来的官兵已下山,看样子似乎已打消对纯阳的怀疑,倒不似嫁祸,大抵只是怀疑而已。 话毕,又抚须望着他:“云流,我不欲多言,你当自行反省。” 谢云流跪在地上,自知行事冲动,若不是师弟搭手及时,恐怕他早被发现,背上朝廷通缉……或将连累纯阳也不一定……一时不敢答话。 吕纯阳却也仅是捻了捻手中拂尘,不似往昔抽他几下当做训诫,只平静道:“须知你不仅是为师属意的未来掌门,亦是忘生要合籍的道侣,凡事须深思熟虑,哪怕不惜自己性命,也要为旁人考虑。” 谢云流讷讷回了句:“师父教训的是。” 他心中正惴惴,就听吕纯阳又淡淡道:“你已双十年纪,若还如孩童般任性妄为,我是不能将忘生交给你的。” 谢云流大惊失色,跪行几步抓住师父衣摆,不知所措地求道:“云流知错!求师父原谅徒儿这次!” “你自可继续从心而行,为师不阻拦你。”未见吕洞宾如何动作,谢云流手中倏地空空,就见师父早已在不远处的蒲团上阖目打坐,“可你二人合籍一事,还须从长计议。” 此刻谢云流忆起这一茬,一时更失魂落魄。 实则他虽同师父认错了,也清楚自己所为可能导致的后果,可若真回到那时,恐怕还是会选择那么做。 师父曾说过,纯阳不拘修行方式,自可为各人所求而为,遵从道心,顺其自然。 谢云流也曾询问师弟的道心,师弟的回答正如他所作为,静守华山问道,一片纯然之心。 可他反观自己,却还是深深明白,自己的道也不过是随心而为,仗义天下,行侠江湖——做最真实的自己。 他与李忘生,果真是一动一静,一攻一守,各占太极两端。 因此,此番下山不过是为调查李重茂被劫之事,一则为纯阳洗刷猜疑,一则也是忧心朋友安危。 他既已下定决心,便是一定要做的,也知师父必定不会阻止他。只是今日将要下山,却还未与师弟和好,难免成为心头一块巨石。 师弟…… 从小照料呵护的少年,如今也十八了。 谢云流并不知道自己何时对他动心,可情之一字,恐怕正迷人在此——不在朝夕长短,只在蓦然回首。 仿佛上次回眸望他,还是个点了红点的奶白小馒头,跌跌撞撞地跟在自己身后。再一回眸,便已是清正端方的翩翩少年,卓尔不群,温润如玉。 于是谢云流仍想着用儿时那套去哄他,调一碗爱喝的蜂蜜水,扎一串爱吃的糖葫芦—— 昔日飞雪纷扬,他曾与裴大夫同行于长安周边的小镇,闲来游街串巷。 怕是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遍地的糖葫芦摊,谢云流只是余光瞟见,就不假思索地买了一串,往身旁一递。 递到一半,反应过来什么,面上显出些尴尬。 裴大夫才不管他那些,抢过来就吃,调侃道:“哟,有人犯相思病咯。” 谢云流瞪他一眼:“这街上卖的糖葫芦,可不如我亲手做的好吃。” 见裴大夫挑眉疑问,他又骄傲道:“我们修道常吃清淡的,李忘生那个爱害羞的内敛性子,你是懂的。但小时候好些,脸上藏不住事。我带他下山玩耍,问他吃不吃烧饼烤串,他说不吃,问他吃不吃糖葫芦,他就开始吞口水。” 裴大夫轻声笑了:“真是可爱极了。” 谢云流下巴扬得老高:“但我们年纪小,师父也不放心我们老到处跑。后来我就自学了糖葫芦制法,山楂籽掏个干净,冰糖里加上蜂蜜,一层裹了亮晶晶的,他能连吃两串。” 他说着,裴大夫就被一颗山楂籽硌了牙,痛呼一声,迁怒道:“你烦得很,给听不给做,赶紧滚回山上去。” 谢云流便朗笑出声,少年意气风发,引得街上少女频频回顾。 裴大夫又是一顿骂:“逛个街也能招蜂引蝶,忘生弟弟摊上你倒了大霉。” “我可没招蜂引蝶,她们自己要看,与我何干?”谢云流耸耸肩,又佯装生气道,“而且你作何叫他这么亲切,我都还没这么叫过呢。” 裴大夫烦心道:“行行行,你回山尽管叫,最好再做两串糖葫芦讨好一番,将你家宝贝哄得心花怒放,说不定就愿与你下山了。” 见他听着脸色便颓下来,裴大夫自是明白他的郁闷,又开解道:“世间情爱,无非彼此纠缠。他若不爱凡尘俗世,你便多在山上陪他,不就好了?” …… ——可,当真能好? 谢云流知各人有各人的道,他不愿勉强师弟,师弟自然也不会愿意勉强他。 若他知道今日无论是否能将他哄好,自己都要下山调查,又要掺和进朝堂纷争,会否更加生气? 不,师弟脾气向来是极好的,他只会面露失望、轻叹一声,再暗暗难过。 或如儿时受了委屈,夜里缩在被中,静悄悄地神伤落泪。 华山石阶连绵,白日自有阳光肆意挥洒,可他却忽地想起,以往每次下山,但凡遇到夜间回宫,似乎皆是道路通明。 偶然也有过一两次,无意中撞见李忘生孑然点上山道旁的灯。 他徐徐而上,暗沉巍峨的山,便一点、一点地亮起一条蜿蜒却畅通的路。 那是他回家的路。 庞然欲倾的深山树影,自此不再幽暗摄人。孤寂空茫的心,也便渐渐盈满了柔软的情意。 他不爱凡尘,却爱自凡尘中走出的,归家的人。 谢云流足下一顿,猛地转身,由快步跨过石阶逐渐变为运气于足,仿若山间白鹤,袍袖翻飞间,扶摇九天之上。 李忘生擦完了供桌,此时正细细擦洗着石板地面。 那夜为寻师兄,他一路追踪黑衣人而去——早忘了自己已是一介地坤,浓郁的信香味自每个被杀的天乾官兵血液中逸出,都入了他紧张的呼吸里,在返回的途中硬生生冲破了临时标记。 说来倒霉,可却也因此,他与师兄才在朝廷搜查时恰好行事,得以蒙混过关,逃过一劫。 若那日他没能早早生出警觉之心,放师兄独自一人潜入皇宫……真是不敢细思。 “忘生!” 身后忽地传来急吼吼的一声,李忘生转身望去,谢云流匆匆跨入殿门,神色焦急地朝他冲来。 看他这副神态,李忘生不由紧张起来,站直身子:“怎么了?难道是朝廷……” 话未说完,人已被拥入宽阔的怀中,怔在原地。 谢云流仍有些喘,却急声脱口道:“我来认罪!” 李忘生默了默,还未出声,又听他道:“你先听我说,我是真心想与你合籍的!我想与你共度一生,从此任谁提起谢云流,都要想到李忘生!我喜欢你,我心悦你,我——我爱慕你……” 李忘生只觉心头若山顶撞钟,轰的一声,耳内瞬间沸腾起剧烈的心跳声,四肢百骸酥软发麻,一股酸涩欲哭的感觉自喉间涌上。 谢云流向来泰然之人,凡事懒得置辩,此刻却字字句句掏心掏肺,耳朵红欲滴血,心脏搏动声震耳欲聋,几乎已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我错了,可我不后悔,因为我就是那样的人,所以才做出那般的事。而且,而且我还要再下山,去调查清楚重茂被劫之事。师弟,若那日你没来,此刻谢云流是逃犯还是死人都未可知,但你来了,谢云流仍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能认错,能抱着你,能坦言真心。” “师弟,我不能没有你。”他哽咽道,“但我还有想做的事,你、你可愿与我一起……” 李忘生抓着他前襟,一口咬上那张难得服软的嘴。 天地浩然,有巍然高山瀑布,亦有轻缓平原溪流;有飘然翻腾的流云,亦有沉稳扎根的劲松。 总归,都在天地间。 心外无物,则万物可为缘法;心中有道,则处处得见道心。 心在一处,则分离亦是相聚。 他们在天地间紧紧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