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瞬间消逝的生命(2)

    回到无人的家，我的背抵在冰冷的门上，仰起头来看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

    双手紧紧的抱住肚子，到底要怎么跟杨学谦开口呢？

    要是如果他真的坚持要我拿掉怎么办？想到这里我紧闭双眼，最后决定我打算先装作甚么都不知道，等到肚子越来越大每个人都知道的时候他应该就不可能逼迫我拿掉小孩。

    我照平常一样，打开灯，走到厨房准备两人份的餐点。吃完晚餐后就走到浴室洗澡，洗完澡后躺在床上睡觉。

    充实的睡眠是孕妇所需要的。

    隔天中午，我还是遵守跟张俊赫的约定，准备他的午餐。

    但，今天我并没有准备杨学谦的便当。

    「不愧是敏恩！我绝对不会忘记这份恩情的！」他说完这句话后，便打开便当的盖子开始狼吞虎嚥起来。看着他的这副模样我噗哧一笑，觉得此时的他很可爱。

    「欸……张俊赫，你是独生子吗？」我问他，他停下吃便当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我，神情十分复杂。难道我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吗？

    「不方便回答吗？」我胆颤心惊的问他，他给我一个微笑摇摇头。

    他把嘴里的那口饭吞下去后，仰起头来望着天空缓缓道：「不会喔，我有一个哥哥。」

    「年纪呢？多大了？」第一次他愿意跟我分享他的故事，让我多多少少有点喜悦。

    「二十四岁。」他说的时候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我疑惑的看着他心想。二十四岁？不对阿……我今年二十五岁，所以在我面前的张俊赫年龄比我小？

    「你比我还要小？」我错愕的看着他，此刻我的心情相当震惊。眼前的这位医生年龄比我小，而且还是一名正式医生。

    「你是脑袋短路了吗？我是你jiejie的学弟，然而今年我才刚迈入而立之年喔！」他伸出手摸摸我的脑袋然后面露出充满稚气的微笑，真的完全看不出来他跟我差了五岁多呢！

    「所以你哥哥二十四岁，等等……」我呆然的看着此刻张俊赫的笑容，我懂了。二十四岁，因为他永远都只能停留在二十四岁，没办法在向前迈进二十五岁。

    「对不起。」我低下头，果然我开啟了不该开啟的话题。他轻轻的把我搂入怀中，我被他这举动吓到，但却没有那么排斥。

    「不用说对不起，我已经习惯了哟！」他说，我闻到从他发丝间传来的淡淡香味，不刺鼻却意外的好闻。

    「便当，如果不吃会凉喔！」我笑道，他闻言后赶紧放开我重新将注意力放到便当上面。

    看着他现在这种小孩子的模样，我不知不觉的嘴角往上扬，然后心中的那份空虚感被他的这些微笑给填补了。

    我站在杨学谦的办公室外面迟迟不知要如何进去拿前天的便当盒，原本提起勇气来但当要转动门把时，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正要转动时，门打开来，映入眼帘的是言芯那张脸，她看到我时脸上出现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杨医生他去其它医院开检讨会了喔！」

    我无视于她说的话，从她跟门之间的缝隙鑽进去，拿起重量依然没有变的便当何打算离开走人时。她叫住我，

    「他是不会吃的，不要再白费力气了。」她冷冷的看着我说道，我跟她视线交错，

    「我知道，不需要你好心提醒。」话落，打算转身时她拉住我的手，

    「我觉得你很需要，不要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是打算让他看到你的用心，然后爱上你吗？」

    「没错，我打算让他看到我的用心，因为这是一个身为妻子该做的事情。但我从不会奢求去得到他的爱，我不会像你一样，必须要用身体才能让他承认你的存在。」我不甘示弱的回答她，她听完后脸整个垮下来，此时依琳正好出现在我们面前阻隔住我们之间的战火。

    「怎么了？你们不要再吵了，这里可是医院啊！」依琳一脸慌张的来回看着我们，「我知道。」离去前，我望向毫无表情的言芯，觉得此时的她很可怜。

    比我还要可怜。

    我跟依琳就这样背对她，正要离开时，我听到言心的低喃声。

    「我凭甚么……要被你说那些话。我也是很努力的……想要让杨医生看到我、注意到我。可是你的出现打乱了所有的一切，我不允许……不允许。」转过头的霎时间，我眼睁睁的看到言芯朝我这里衝来，然后大力的推我。我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扑去，撞到佇立在走廊上的柜子，好死不死那柜子刚刚好跟我的腹部一样高。

    导致我的腹部直接撞上柜子，一股强裂的痛楚窜过全身。我紧紧抱着疼痛不已的肚子跪在地板上，我的脑子不停祈求着我的宝宝拜託不要有事……

    「敏恩！你做甚么？言芯！」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但痛楚实在是太强烈，我开始头晕目眩，在闭上眼的时候我清楚地听到了。

    「敏恩！？发生甚么事了？清醒一点，敏恩。」是张俊赫的声音，他怎么在这里？

    「张医生！敏恩她刚刚撞到这个柜子然后……啊！有血，敏恩的大腿流出血来了，难不成她真的怀孕了？天啊！」流血了？依琳不要骗我好不好，我的宝宝一定会健健康康的出生长大成人才对啊！

    「该死的……」在失去意识前我最后听到的是张俊赫的咒骂声。

    *****

    我缓缓的张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是张俊赫的脸。他见我醒来后，赶紧凑到我的身旁问我有没有怎样。但我实在是真的没有力气回答他，于是我摇摇头表示我没怎样。突然我想到在我腹中的孩子，原本打算要开口问的时候我看到张俊赫他眉头深锁的模样以及肚子里的空虚感和还残馀的疼痛感。

    我想，大概兇多吉少了。想到这里我的眼角不自觉的滑落一滴泪水，他将我流下的泪水用指尖擦拭掉。

    「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就说我刚刚好经期来然后不知道，忘了用卫生棉所以才会流血。」我紧紧抓住他的手哽咽说着，他也回握住我的手回答，

    「他不知道还是你不想让他知道，知道你怀孕的事情？」他的语气跟往常不同多了怜悯以及不停压抑着的怒气。

    「他说过不想要有小孩，所以我才没有跟他说……」

    「你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傻瓜。」他的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面，低声悲愴说着。

    而我也只能不停地哭泣……我无法保护好我的小孩，要是如果当下我没有跟言芯赌那一口气的话，或许……或许这个小孩就不会离开我了。

    我休养了几天后，回到医院开始上班。我拜託帮我进行手术的医生隐瞒我怀孕和流產的事情，只要对外说我是因为身体最近不适又加上刚好碰上经期才会发生那些事情。

    因此依琳她并不知道我真的有怀孕，也包括言芯也不知情。但言芯的态度对我没有像之前一样的夸张了，可是她还是有跟杨学谦保持联系。

    杨学谦也是，他并不知道我有怀孕的事情，更不用说他会知道我流產的事了。

    只是如果想起那个跟我无缘的孩子时，我就会有想哭的衝动，但只要摸摸肚子我就会觉得他一定会再回来到我身边。

    今天早晨，我准备便当时，原本正要顺手做出三人份的便当时，我迟疑了。想起言芯上次说的那番话：『不要再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情，是打算让他看到你的用心，然后爱上你吗？』我把原本从冰箱拿出来的食材，重新把一份放进去然后关起冰箱的门。

    其实那天言芯所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的确有想过要用这种方法来让杨学谦爱上我、注意到我。但是我错了，即使做了这些都还是徒劳无功的，还不如不要做比较好，不是吗？

    既然曾经努力过要他来看我对他的爱，但是努力了依旧还是没有任何回应的话。那我就会选择不在努力，把努力用在其它地方。

    今早，我出门时，手里少了一个同样重量的东西。我看了一眼手中的两个便当，然后幻想当张俊赫看到便当时那欣喜若狂的表情，我的嘴角就不知不觉得漾起笑容。

    踏出去的步伐，也不再是沉重地步伐了，而我也开始期待中午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