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仁慈
离开谢家后，苏音就带着尹童马不停蹄地奔赴和周家的宴席。 尹童能从她的急切里感受到不能言明的喜悦，这种喜悦同样表现在周珏身上。 “既然两个人没有缘分，我们也不能勉强。” 餐桌上，尹童一直低沉着头没有说话，她在等苏音表态。 周珏得到的消息只有“对外不变，对内取消”这一个结论，并不知道周婵与尹童是想假订婚换他的道歉。 可是苏音知道。 在将假订婚的事和盘托出的一刻，尹童就将决定权交到了苏音手上。 如今她只有这一个姨妈——能够帮助她的唯一亲人。如果苏音都不帮她，那么这个所谓的“真公主”也对她毫无意义。 前菜主菜一道道上齐，他们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尹童味同嚼蜡。 同样沉默的还有周婵。 他一直在观察尹童，可他在读取情绪这件事上，比常人更欠缺天赋，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想法。 尹童没有提出异议，周婵也只能缄口不提。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尹童默不作声的样子会心疼。 除了这不明来由的情绪，他本身也并不想听到他哥和苏音谈论他们的结束。 他想跟尹童结婚，想永远跟她待在一起，之所以同意作假只是尹童不愿意罢了。对于周婵来说，只有尹童有“结束”他们关系的权利。 在苏音和周珏和谐的寒暄中，周婵憋不下去了。 “这是你的决定吗？” 尹童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对面的周婵。 “你真的不想跟我结婚了吗？” 一旁的周珏忙说道：“对外流程会走完的，这段时间你们还可以相处，只是……” “我在问她。”周婵打断他哥，转而继续对尹童说道，“尹童，你想要什么？” 这个问题周婵不止问过她一次。或者说，在每一次她孤立无援时，周婵都会这么问她。 她想要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却只有周婵在意她的想法。好在还有这么一个人，在巨大的失望和无力感中给她递了一条绳索。 尹童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苏音。苏音心知肚明，但依旧选择了牺牲尹童。 “现在不是时候。”她低声安抚道，“以后我们再谈。” 如果此时与周珏对立，那就坐实了“谣言”，两个女孩的名声都保不住。 对于失而复得的尹童，她或许是珍惜的，但这份感情远比不上十月怀胎的颐思韵。她不能为帮尹童出一口气，而把颐思韵置于窘境。 苏音的话不止没有安慰到尹童，反而让她觉得讽刺得可笑。 她由假的变成真的又如何？ 她顾虑着亲缘，顾虑着他们的大局，却一直在被牺牲。最后她还是没有家，还是没有改变这个世界的能力。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顾虑？ “我现在就要谈。”尹童说道，“我想要什么你们不清楚吗？” 苏音拍了拍尹童的手臂：“别任性。” 尹童躲开她的手，当做没听到，直接对周珏说道：“我总有办法让你道歉的。” 周珏咬紧后牙槽，尽量维持已经冷掉的微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让僵局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周珏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就起身离席去接电话。 周婵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尹童说道：“你放心，我去跟他说。”说罢也起身跟了过去。 周家两兄弟一走，苏音就教育起尹童：“我又没说不帮你，怎么就等不了这几天呢？” “等几天？”尹童反问道，“究竟哪一天才能不畏畏缩缩顾全大局？” 苏音抿起嘴，压抑着心头被激起的怒气。 为了顾全大局，她鲜少生气，这也是她与苏韵最大的区别。 苏韵从来都凭借好恶做事，只要她想，就一定要表达要争取。 但她不行。 她是jiejie，是这个家的长女，永远不可能像苏韵那么任性。 于是一再忍让，一再顾全，苏韵锋芒毕露，而她成为了如今畏手畏脚温吞圆滑的苏音。 可是谁又不想任性妄为，肆意人生？ 但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那么公正。 “你怎么、怎么跟她一样……” 苏音将“讨厌”两个字吞进喉咙，捂着脸哭了起来。 尹童被苏音哭得措手不及，她好像也没说什么语气重的话吧，怎么就哭了？ 她忙把桌上的纸巾推给苏音：“姨妈你别哭啊。” 苏音顺手抽了几张，背过身擤鼻涕，无论尹童说什么都不理她。 以前她也是这么对付苏韵的—— 只要苏韵搞事，她就哭，她一哭，苏韵就不搞了。 “要不、要不就等几天？”尹童妥协道，“你看行吗？” 果不其然，放在她女儿身上，这个杀手锏同样有效。 苏音这才抽噎着转过身来，还来不及跟尹童好好谈，就见周珏气急败坏地走了回来。 周婵追在他身后，拽了几次都没能把人拦住：“哥，哥！” 周珏大步来到尹童和苏音面前，将手机摔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 “你们是打算彻底撕破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