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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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祇
杨恭已经带着人立在台阶下恭候——倒也不能说他的分部离地祇庙更近,只能说他近来确实也盯着这桩事,所以接到信使之后才能来得那么快。 他身后立着的部属并不多,但俱是黑衣鬼面,即便没有肃杀之气,都极有存在感。 另一边还有一波人。 穿的就是祭仪司的银边白袍了。 “参见大人!” 招秀刚迈出一步,杨恭便单腿跪下,他一跪,后面齐刷刷皆矮了一截。 气势十足。 她的下属们都没反应过来,手还未抬身还未躬,这礼就被他们行在了前面,顿时一个个神情就有些微妙。 但到底是稳住了心态,自然地行完礼:“见大人安。” “起,”招秀看向杨恭,“不必多礼。” 虽然这位带着面具看不清面情,但招秀直觉这人精如此恭敬顺从,准是又认出自己脸上戴的面具来历。 她转头对着下属们点点头,便直接跨进门槛进了庙宇。 纵使白日,庙宇中也灯火通明,燃烧的火烛将神像照得煌煌耀耀,不见丝毫晦暗,乍一眼看得,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异之处。 但是招秀进门就停了好一会儿。 一方水土所奉养的社神,同样也集这方水土的元气与运势于身,普通人只会觉得神像极有灵性,对于招秀与祭仪司这样惯与天地祭祀打交道的人来说,能感知到的东西还要更多。 至少她现在心头就像是蒙上了一层莫名的阴霾。 仿佛沾染上经年的油污,粘腻又污浊,怎么擦拭都无法洗褪的恶心。 招秀蹙眉。 看来情况还不是一般的糟? 她的视线冲着神像的手掌而去。 却见那端坐高台的神像着红袍,披金挂银,慈悲善目,本是左手托如意,右手握鸠杖,现下左手确实也有裂隙,但裂隙极细,并不鲜明,右手却是直接缺失了半掌,连同鸠杖的上半部分与鸠首! 并非某种利器切割的形态,泥塑的神像失去手掌的缺口凌乱而不规则,就像是自然的开裂一般。 她低头,果然见到供奉台上一个托盘,上面摆放的正是掉落的神像碎片。 因为摔下来时产生了碰撞,所以裂得更彻底,现下都无法辨认原本的形态。 她抬头又看了一会,连同庙宇大堂中整副空间感知了一番。 片刻后才终于迈步,上前观看那些碎片。 她甚至捻起其中一块,近距离观察。 信仰是有力量的。 就像书院立起的先师像,代代儒生崇仰、敬奉,它便具有了镇压元气的能力。 招秀看得仔细,杨恭与部司就立在她身后,安静地等待着。 “地祇啊……”她感喟,“天灾有很多种,与地祇有关的有哪些?” “地震。”杨恭不假思索。 部司斜了他一眼,对着招秀拱手:“回大人,还有火山。” “东域没有火山。”杨恭说。 部司道:“火,森火,勉强也与土地有关。” 招秀不置可否,放下泥塑的碎片,又仰高头,看了眼温善的延地地祇。 “神像浸润着一方土地的信仰,其实也承担着部分天柱的作用。”她慢慢道,“当年天柱合一,对东域的影响最大……” 她闭了闭眼,以一种讲故事般的口吻娓娓道来,与其是在对别人讲述,不如说是在借此回忆。 “我初初来此时,首先就求此境稳定。” 所以有了云台顺元气,所以有了乾坤印镇风水,所以有了儒道聚气运。 归根结底,就是求秩序。 招秀是清楚命天柱有异之事实的,于是对东域地祈的异动也有不少猜测。 但一来,她真不觉得就算命天柱已坏,世间秩序会如此迅速就坍塌! 这中间就没个过程的吗? 二来,就算天柱倾倒、元气溃散,怎会那么轻易就动摇东域自己的平衡? 招秀对自己在东域构建的秩序与平衡有点自信,她认为就算要塌,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塌! 任彩月匆匆踏进庙门的时候,就听到她在说:“……所以,若是天柱将倾,秩序将乱,天地元气跟着动是正常的,但为什么先从乱地气开始?” “是东域如此,还是郁境皆如此?” 这句话一出,在场之人心中都是一惊。 东域有地祇庙,能窥见预兆,郁境其余区域呢? 任彩月气都没缓停,就不待其他人开口,先行出声:“掌教,延地的问题,会不会与之前的‘邪魔’有关?” 梅山上那场惊世骇俗的战斗,如魔似幻,甚至最后要动用书院大阵才堪堪将其镇压。 那件事是否对延地底下的地气有所影响? 招秀沉默之后,抬眸:“这就是我让你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