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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熬得过去吧……”桃华又叹了口气,“说起来,我今日刚刚在街上遇见了崔夫人母女。”沈数一回到王府就在说倭寇袭福州的事,还不知道桃华在街上遇的这档子事呢,等听完了就不禁皱眉:“说起来也是无辜遭殃,只是崔家二姑娘,从前瞧着还好,怎的也这样不成体统……”不过想想崔秀婉能干出私奔的事来,崔家的家教好也有限,崔幼婉从前瞧着好,大约也不过是没有显露出来罢了。“小姑娘伤了脸,情急也是有的。只是竹青那个丫头不知有没有事。”桃华还有些担忧,万一真伤到脾脏,恐怕神仙也没办法了。夫妻两个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人来报,说崔大公子带着赔礼登门了。“赔礼?”沈数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恐怕是知道了福州的事,来打听一下。”这样的大事,顷刻之间就能传得满城风雨,按都按不住。“你去瞧瞧吧。”桃华对崔家没什么好印象,可毕竟崔知府是力拼倭寇受伤的,相比之下,她跟崔夫人母女的那点口角就真不算什么了。沈数点头起身,去了前院。崔敬已经等得心里如火烧一般,还得按捺着自己,见面先替崔幼婉与崔夫人致歉:“舍妹年纪小没经过事,骤然受伤失了常态,冲撞了郡王妃,还请王妃恕罪。”沈数心里明白他的来意,也不打算与他多计较什么,见这份礼也并不过分,随手也就收了。崔敬心里吊着,生怕桃华那边还记恨着,及至见沈数态度温和,这才敢提起福州之事来:“舍妹是被信差疾驰所惊,不知究竟是什么事竟致当街驰马……”沈数微微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与崔知府有关的消息简单与他说了几句,惊得崔敬霍地站了起来,连客套话都顾不上说,声音发颤地告辞,直奔家中。崔夫人正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打着转,见儿子脸色不佳地冲进来,心里顿时一沉:“究竟出了什么事?”“父亲伤重,群医束手……”崔敬才说了一句,外头就有人来报:“福州来人了!”来的是崔知府身边的心腹小厮,头上脸上都落了一层灰,因为骑马久了,两条腿都是僵的,一见崔夫人便扑通跪了下去:“夫人,老爷,老爷情形不好!”崔家的小厮其实比军报出发得还早,只是信差有驿站换马,他却没有,所以反而来得晚了。他的消息就完整得多了:倭寇趁妈祖大祭的时候偷偷摸上了岸,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瞎了眼,还是他们的运气实在好,那一日海上大雾,竟被他们偷袭成功。“老爷带着人死守城门,被射了一箭。”小厮直抹眼泪,“原是将箭头剜出来了,也敷了药,不知怎么的当夜就烧起来,再用什么药都没用。”福州当地也不是没有名医,请了许多,只是不管用。“那军报,其实是倭寇被撵走了才报上来的。”这也是常有的事,等事都平得差不多了再上报,至少也有个将功折罪的说法,免得当时上报,皇帝一恼处置下来撸了官儿,后头你就是杀了再多的倭寇,皇帝也未必想得起来再复用你。说起来这次城门告破本不算崔知府失职,何况他又带人死守了城门,只要倭寇被打退,他就没有大错。谁知道肩上挨那么一箭,会病到如今这境地呢?“小的出来时,家里已经把老爷往京城送了,福州那边的郎中都不中用,陆大将军听说安郡王妃在京城,就让老爷来京城。”又是安郡王妃?崔夫人这下是真的后悔了,早知如此,今日在街上又何苦为了个奴婢跟安郡王妃淘气呢?“竹青那丫头怎么样了?”崔夫人头痛之极,然而为了崔知府的病,再怎么也要拉下脸来去求郡王妃才行。之前郡王妃不是很关心那丫头么,不如带她去给郡王妃看看就是。画眉破着个头不好在主子面前转悠,回话的是百灵:“正给姑娘熬药呢。”“不是让她去歇着了吗?”百灵嗫嚅了一下,没敢说话。她没画眉能揣摸崔夫人的心思,在崔夫人面前素来是拘谨些的。当时崔幼婉的确是叫竹青去歇着了,然而她口气十分不耐烦,竹青又怎么躺得住呢?只歇了一会儿,觉得略好些,就起身去给崔幼婉熬药了。“叫她别干了,收拾收拾,跟我去安郡王府。”崔夫人烦躁地抬手捋了一下额头,却碰到了伤处,痛得嘴角抽了抽,“再去备一份厚礼。”这是要求郡王妃救命呢,可不能吝惜什么了。百灵连忙往崔幼婉院子里去,才进门就听见崔幼婉在发脾气:“叫你去歇着,你又在这里做什么?连药都摔了,谁叫你来干了,这又是摔给谁看!”百灵进门一瞧,地上摔碎了一个碗,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郁的苦味儿,竹青正跪在地上收拾。崔幼婉脸上一直隐隐作痛,加上听说父亲出事,心里更是又急又恼。好容易药熬好了送过来,却被竹青一进门就摔了,这股子火气再也压不住,当即劈头盖脸就发起怒来:“你是金贵人,郡王妃都急着要给你诊治,我哪敢让你伺候?都说了叫你去歇着,你偏又跑来,可是成心叫外头人说我苛待了你?”竹青一句话也不敢说。崔幼婉的脾气她多少也是知道些的,从前就不待见郡王妃,只是那会儿郡王妃还没有指婚,不过是个医家女而已,崔幼婉自觉身份高得多,反而宽容些。有些时候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微妙,对着一个身份不如自己的人,往往有种居高临下的自恃,反而会故做宽容。然而当这个人有一天爬到了自己头上之后,这种宽容就会完全变了嫉恨,甚至比对那些原本身份就更高的人更为厉害。崔幼婉现在就是如此。然而她已经不能将郡王妃怎么样,因此这口气发不出来,就全部迁怒到了竹青身上。竹青也正是因此才不敢真的去歇着,原想着过来小心伺候,或许崔幼婉就罢了,谁知偏偏头晕得越来越厉害,端着药才进屋,被门槛一绊,就打了个粉碎。石青在一旁低声下气地劝:“姑娘别动气,对伤处不好……”谁知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崔幼婉想到脸上要留疤,顿时这火气就更盛了,恰好竹青膝行到她脚边去擦地,于是不假思索抬腿就踹了她一脚:“贱婢!我若是落了疤,瞧不扒了你的皮!”崔幼婉这还是头一次自己出手打骂奴婢,自觉这一脚也不曾用什么吃奶的力气,却见竹青挨了这一脚,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登时骇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装死吓人么?”百灵想拦没来得及,这会儿连忙上前察看,只见竹青脸色白得如纸一般,倒在地上两眼紧闭,竟是真的知觉全无,吓得连忙道:“来人,快来人哪,把她抬出去!”夫人可是要带着她去郡王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