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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起一丝羞惭,用细得蚊子一般的声音打了招呼,双手绞着帕子就不知说什么了。陆盈拉着她的手:”表姐,桃华也是女子,你有什么病都跟她说,可不能讳疾忌医呀。”谭香罗看轮廓原该是个十分秀美的少妇,只是脸上那深刻的愁容让她看起来有三十多岁的模样,甚至比谭太太还要老相。她看上去很想用手上的帕子把脸盖起来似的,但双手都被陆盈拉着,就只能侧过脸去,根本不敢看桃华,低声断断续续地说:”蒋,蒋姑娘还,还没出阁……这些,这怎么能,说给她听……””在医者面前,无男女之别,无老幼之分。”桃华尽量放轻声音,”我虽然没嫁人,可医书上读过的东西多了,不必避讳的。你说得越清楚,我就越能准确地诊断你的病症,越容易开出有效的方子。或者--”她示意陆盈出去,又把床帏放下来挡住了谭香罗,”你就当是自言自语,是不是会觉得好一些?”谭香罗半天没说话,良久,床帏里渐渐传出了抽泣声,以及她断断续续的话语,一边抽气一边说,颠三倒四,桃华要非常用心地听,才能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说我脏,说我一定是跟野男人--我没有,我没有!”谭香罗的声音骤然放高,”郑屠户自家有娘子,不过是可怜我吃不到rou,时常给些猪血猪心。平日里总是郑娘子送来,只那一日郑娘子有孕不适,郑屠户从rou铺回来,顺便将猪血送了来……人家是一片好心,他,他怎么能说我……我真的没有,可我,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得的这脏病啊!”陆盈在外头被哭声惊动,推门进来:”表姐?”谭香罗扑倒在床上,将帐子都扯了下来,为了压抑哭声,单薄的肩头剧烈地抖动着。陆盈想要上前,被桃华阻止了,平静地问:”刘秀才每次与你行房之前,可有先洗浴过?”陆盈胆子再大也是个年轻姑娘,听见行房二字羞得满脸通红,扭头要往外走,却被桃华拉住了,冷静地说:”你也听听,多知道些总是好的。”谭香罗不防桃华会问出这个问题来,勉强抑制着哭声道:”家中,家中贫穷,婆母要节省柴禾,他,他不常洗浴……””既然如此,不是你脏,而是那刘秀才脏。”桃华语气平静,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愤怒。谭香罗不是如她自己所说得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病,而是因为行房时不讲卫生,导致的妇科炎症。谭香罗猛地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直直盯着桃华:”你,你说什么?””你这病,就是因刘秀才行房之前未曾沐浴才得的。”桃华重复了一遍,”是因他不干净,才使你得病。这也不是他所说的那种脏病,只不过是--就如你身上被划破一条伤口,却没有好好清洗,致使伤口出脓溃烂是一个道理。””什么?”谭香罗简直不敢相信,”就是说,就是说我并非得了脏病?””当然不是。那种脏病是传染而来,刘秀才没有得,你也不曾与有病之人有染,自然不会得。””可,可他说是。”谭香罗眼睛都亮了,却还有些不敢置信,”我,我那里有些,有些不好闻的味道,有时,有时还有血,他说,他说那就是脏病……””他懂个屁!”桃华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你在刘家时,可请过郎中?””婆母不让,说我败坏门风,若请了郎中,传出去刘家的名声就完了……”谭香罗又扑倒在床上,放声大哭,”我听说得了那种病,不治就是死。我不想死,我冤枉!我求人捎信回来,可是爹娘都不理。他们说刘家如今要发达了,不许我和离。我不想死,所以我,我宁愿被休也……”她号啕大哭,仿佛是想把心里的委屈和恐惧都哭出来。陆盈眼圈都红了,过去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抚慰。桃华紧握拳头坐着,不然她怕自己就要破口大骂起来。这见鬼的世道!几乎是绝大多数女子都只在出嫁前夜才由母亲处得到一点儿少得可怜的知识,大户人家或许还有本图册,小户人家很有可能就只得到一句”由着新郎”的叮嘱。至于如何保持清洁保护自身,恐怕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一些。就是这极少数的人群之中,可能还有一大半只能清洁自身,而无法要求丈夫也一样保持清洁。如此一来,妇科病几乎无法有效避免,只能看各人的运气和身体抵抗力了。而一旦得了病,妇人又往往羞于出口,更不必说郎中都是男人,根本不可能观看患处,诊治自然困难重重。这些障碍已然麻烦不已,更有如刘家母子这般愚昧狠毒的人,儿子是一知半解就横加指责乱泼脏水,老娘更是宁愿儿媳病死,再加上谭家父母这等趋炎附势不顾女儿死活的小人,在这个世间做女子,真是难哪!谭香罗撕心裂肺般地哭了一会儿,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桃华又细细问了她一番话,诊过左右手的脉,最后还看了她的身子,这才开始拟药方。谭香罗躲在床里穿衣,臊得满脸通红,眼睛却比方才一潭死水般的模样好了许多。陆盈脸也红到耳根,却还忍不住要问桃华:”如此说来,岂不是,岂不是双方……都该先沐浴?””没错。”桃华泰然回答,”这没有什么可害臊的,夫妻双方都保持清洁,大有好处。不说别的,谭jiejie多年无出,就是与此病大有干系。母体胞宫都不康健,如何能怀孕坐胎?”谭香罗穿好衣裳,惊喜问道:”我不怀孕,是因为此病?不是,不是我不能生?”桃华看一眼她瘦得下巴尖尖的脸,心里一阵怜悯,放软了声音道:”你能不能生,还要等治好了病再看。不过就目前来看,你多年无出应该是与身上的病症有关。如你所说,嫁过去不出一年便有不适,自然极不利于有孕。”谭香罗忽然苦笑了一下:”就算能生又如何?我是被休回来的,若不是大伯母怜悯,这会儿恐怕只能跳河去了。今日我知道,这病不是脏病,我是清白的,这也就够了。日后青灯古佛,在菩萨面前我也是干净的……””胡说什么!”谭太太从门外一步进来,”什么青灯古佛,你才多大年纪呢,就这样灰心!既这不是什么难治的病,就该好生用药,刘家那样地方,离了正好。等你养好了身子,大伯母替你做主,再嫁个正经人家,好生过日子。”谭香罗一脸泪水:”我已经带累大伯母太多了……””你是我侄女儿,说这些做什么。”谭太太干脆利落地做了结论,转头看着桃华,”桃姐儿,这病,你看可能--”桃华点点头:”虽然病得久了,治起来有些麻烦,但并非什么重症绝症,伯母只管放心。””那我这侄女儿就交给你了。”谭太太一脸欣慰,”桃姐儿,你只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