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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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点着火树银花,一片亮堂。 谢椿洗漱完进门,发现亡女的伞收放挂在墙壁上,而厉桃坐在床边,视线与他对上时,特意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明晃晃暗示着。 他原地站立想了许久,而后蹲坐在厉桃面前,双手覆上她手背轻缓摩擦,“你今天一直在隐藏自己的不安,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 厉桃偏头不敢看他,“没有的事。” 谢椿凑近,眼波在火树银花映照下流转溢放,“你撒谎的时候,说话语调高低起伏不平,并且不敢与人直视。” 底下的手骤然拽紧衣裙,厉桃干脆把头偏过去,不肯再搭他的话。 “自桃院结界破碎那晚,你便一直如此,经常失神发呆,又或是暗自胡思乱想不肯与我说。”谢椿把她的手捧上自己的脸、轻缓蹭了几下,“如此倔强不听话,偏偏我又对你无可奈何。” 不忍心说重话,更不忍心打骂,只能暗自跟着焦虑。 谢椿来鬼城已差不多接近半年,最初的黑色短发早生长过耳,虽剪理过几次,但都是把前面修短,而脑勺后面现已能扎起小揪。 厉桃伸手替他理平那几处翘毛,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你的头发又长了。” “你喜欢的话,我把头发留长。” 厉桃立马摇头,也不说喜欢或是不喜欢,只是兀自摇头。 保持原本样子便好,他不用为自己刻意去改变,他就是他,该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该属于哪里,就属于哪里。 “今晚...要与我同睡吗。”她问。 谢椿犹豫了一下,摇头,继而解释,“并非是我不愿,而是发现你与我两次同欢后,身体乃至鬼力似乎都受到了影响—虽然没有十足证据证明,但直觉让我偏信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个。” “...你都发现了。” 擦觉她周身不安蔓延,谢椿亲了亲她嘴角帮忙分散情绪,“所以近段时间还是保持一些距离为好,我不想你因我再受伤...而且我们尚未成婚,前两次所作所为已是对你极不负责的唐突。” 厉桃老脸一红,其实谢椿说的这些她都明白,他那么俊俏清秀的一个人,家教自然不会差,但今晚真的只是想抱着他睡,绝没有想过其他事...... 拍了拍自己快熟透的脸,一些潮湿淋漓记忆附上脑海,好吧,厉桃承认其实有想过...... 一人一鬼静静躺着,床边白纱并未放下,这样转头就能看到谢椿的脸,心里安稳踏实。 都没有睡意,面对面望着。 “要不,你继续跟我说说那个世界的事吧。” “媳妇想听哪方面的。” “那里有妖魔鬼怪吗。” “没来到这座城之前,我从不信那些奇物怪谈,但现在说没有的话,大抵可能还是有的吧,只是正常人看不见。” “你师傅有没有教过你斩妖除魔?” “只教过一些道家术法...但来这后遇到危险试过几次,似乎并没有用。” 厉桃想起他初到桃院时掏出那块破镜子想驱散小鬼,不由得笑出声。 谢椿见她笑,也跟着笑。 “媳妇笑起来真好看。” “是吗...比你们那的姑娘好看吗。” “我原本的世界,有很多不同的人类,肤色各异,风俗各异,长相也各异。在我生长的那块土地上,有很多个民族,每个女孩都是独一无二的。但在我心里,媳妇最好看。” “真的?” “真的,你冷脸时像天山上未化开的雪,清冷又孤傲。但有时候又像个无忧无虑的女孩,纯真又质朴。” 厉桃翻身,面朝上叹气,“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在鬼城,所有鬼都对这个厉鬼身份心存俱意。” “你虽是厉鬼,却爱吃红烧rou。” 厉桃又悄悄红了脸,小声道:“因为我从未吃过人类的食物,未遇见你前不需进食任何东西,遇见你后一切都变了,我似乎能逐渐感知到痛苦、快乐、甜蜜......也对一些事有了渴望。” “师傅讲经时说过,世间万物皆有情,无情无爱之人会对活着没有欲望,然后感到无尽孤苦与黑暗......” “以前我最期盼的事就是桃树结果子,结很多很多的果子,要好几天才能采完。我采完后会分给城里的一些鬼,但除了姬老娘真心喜欢外,其他鬼都是迫于畏惧假心假意收下,所以几乎交不到朋友,除姬老娘外,桃树陪伴我最久,同历经无数个四季轮回,没想到有一天它也会离开。” “......" “不过没关系,”厉桃兴奋举起双手,“现在有你陪着我,还有姬老娘...嗯...老是跟我作对的净瓶鬼...暂时有一些误会导致一直黏着我的亡女,我并不感到孤寂。” 她转过头,因期待眼里亮晶晶地,“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对吗。 她看见谢椿的眼睛,里面映着自己的脸,眼光温柔如水、缠绵眷恋,烛火闪耀间却是充满哀伤。 从今天见到烟火的那一刻起,他便在想家,想念原本生存的世界,厉桃再次感受到了,他本就不属于这座城,不该如此自私强行把人留在这个萧瑟荒芜地方,是她想得太美好。 即使,她是如此地渴望跟谢椿永远在一起。 察觉到厉桃突然的落寞,谢椿手伸上来想摸她的脸,被扭头侧身躲开。 “媳妇...” “突然就困了,还是早点睡吧。” “你不开心。” “没...” 喉咙突然哽咽塞住,她转身咬唇不准泄出声。 谢椿忙起身上前抱住她,不知所措道:“好好地,为何哭了。” “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谢椿心疼拭去她滚落的泪珠子,“不哭,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可你不属于这里,你有家人,有朋友,有牵挂的人,而我不过是只厉鬼,不值得你一辈子留在这。” 他用手拍着厉桃后背顺气,柔声道:“可你是我媳妇,即使再想念原来的世界,也做不到抛弃你离开。” 猜她又想问,“真的吗?” 谢椿先一步承诺,“永远都是真的。” 随即捧住她的脸取笑:“还自称厉鬼,哪只厉鬼像你这样哭得像个小孩。” 厉桃来气,手往男人胸口一捶,谢椿假装受伤,滚回自己床铺上,双手交叠于脑后,颇有一股花花公子的痞味。 再次躺下,厉桃侧身看他,碎碎道:“真困了,想睡觉。” 嘴上虽是这样说,脑中却是依旧思绪万千。 “晚安。” 他说过晚安就是爱你的意思。 因这一句话,顿时思绪又通透了。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