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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喜。战报传到京城:北边辽东王,西边汉阳王,仿佛约好一般,同时反了。很显然,这个时间差,不幸地被藩王赶上了。而在姬允的步步紧逼下,他们也理所当然地,狗急跳墙了。这个消息实在太糟糕了,某种程度上可以说姬允之前所做的动作都是白费。万幸他做了心理准备,对这个最坏的情况已经有所预期,也就不是特别不能接受。甚至在这个时候,姬允还微妙地松了口气:至少这一世反的人里,没有扶风王姬准了。辽东王和汉阳王即便声势再足,少了姬准的份量,比起上一世,终归是大打折扣。而除了早就阴着想搞事,准备趁顾桓暂时不能动作豪赌一把的野心派,剩下都是些惯会审时度势,一心只想捡漏的见风使舵派,眼看着顾桓虽然重伤,到底没死,只要这个人不死,对他们就是无形的威慑,因此不敢擅动,只隔岸观火,等大佬们先斗个头破血流。上一世气势汹汹,轰轰烈烈的八王之乱,到这一世竟缩水了一大半。但姬允也来不及觉得轻松,辽东王和汉阳王一个是他叔叔,一个是他哥哥,平素在封地都很有威望,多年经营兵强马壮,比起沈弼之流,段数不知高到哪里去,姬允不敢掉以轻心。姬允一连发了三道檄文,传到附近州府,令他们即刻派兵前往平叛。又在朝会上调动兵马,召集将领。陈瑜便是在这时候挺身而出,自告奋勇愿往前线的。陈瑜入朝没有几年,入仕时不过是一名秘书郎,几年间连升数级,本来这两年,看哪个郡守有空缺,就要把陈瑜外放——朝廷一向有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想位极人臣,都要下放地方,熬资历的。陈瑜是信陵独子,也是姬允的亲外甥,比起那些顺竿子往上爬,不知道隔了几代亲的不三不四,陈瑜才是正宗的皇亲国戚,打他出生起,就有人为他铺就了一片光明坦途。不过相比别的纨绔子弟,陈瑜难得有两分担当和志气。上一世陈瑜说要赴前线,信陵就不大同意,谁愿意自己的宝贝儿子去战场?但犟不过陈瑜自己上进有野心,何况为母亲者,又有谁不希望儿子功成名就,扬名立万呢?那点犹豫也犹豫不下去了。即便是功名要从火粟中取,但没临到头上前,谁也不相信自己会是被噩耗选中的那一个。陈瑜生得眼唇带笑,是一脸的风流桃花相,平素嬉皮笑脸诸多不正经,但敛眉拱手之时,就显出了端庄肃穆之态。“微臣毛遂自荐,愿往前线,收缴叛军。”姬允一直觉得信陵将陈瑜教养得很好,生于富贵,很难不染上一些精致毛病,吃穿用度上的挑剔且不说了,骨头在锦绣堆里泡久了,也容易变得软绵绵。遇着不同的对象,还能够随意弯折。不过他们不管这叫欺软怕硬,他们有更体面的形容:审时度势,顾全大局。毕竟谁都不是光着脚走路,舍不下的负累太多,谁都不敢轻易豁出去。这种时候陈瑜能够站出来,不是没有勇气的。姬允赞赏了一番陈瑜的勇气,然后拒绝了他。年轻人有年轻人的肆无忌惮,不顾后果的一腔之勇。但是作为看到过结局的过来人,姬允到底像那些死板古旧不开化的老古董们一样,出于作为家长的私心,他将人扣了下来。甚至为防又出现姬蘅偷偷跑路那样的闹剧,直到大军出发前,姬允一直派人寸步不离地看着他,严防死守到了信陵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地步。信陵倒不至于怀疑姬允这是故意压着陈瑜不让他挣功名,左右这个功名不是那么好挣的,还不如呆在京城慢慢熬资历,慢虽慢些,终究稳妥,不必她日夜担惊受怕。而且为了安抚愤懑不已的外甥,姬允还补偿性地将陈瑜调到了大内禁卫营——巡视宫禁,保卫你皇帝舅舅的安全,难道不也是为国尽忠吗,听来还更体面一些。陈瑜气呼呼地领了职,姬允哄他到这个程度,他到底也没法再闹下去,只好不情不愿地上了岗。回头再去找姬照喝了一通酒,发xiele一番有志不得抒的苦闷,也就过去了。辽东王大军南下,汉阳王挥兵向东,朝廷只能两头分兵,务必要分头截获他们,不能让那俩人碰到头。姬允这边为调动兵马粮草而焦头烂额,远在谯州的白宸,则刚刚把给自己下马威的人给对付了回去。姜越以特殊时期为由,营防谨慎,不能敞开大门迎接来使,烦请白宸事急从权,不必计较虚礼,先进来再说。这话说得很心机,只要白宸说这不符合规格,要求从大门进去,便是不识大体,只顾着那些虚头巴脑假大空的虚礼了。姜越看着五大三粗没脑子,小心思转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不过也是,顾桓一出事,猴子充大王。姜越作为顾桓的副将,自然恨不得顶而代之,把从天而降的白宸当作眼中钉也不足为奇。白宸一来就被下了这么狠毒的一个下马威,面上倒不显出被侮辱的气急败坏,也没冲着城头上的一干人等大喊大叫。只是召来守城的小兵,道:“去,回你们的将军。我看你们这个篮子的质量不大好,粮草恐怕装不了几担。我在这里等着你们把篮子都赶制齐了,再进去也不迟。”三言两语间将姜越的话拆解一番,把概念偷换个彻底。还不显山不露水地威胁了姜越一通:不开大门迎我进去,行啊,那你也别要物资了吧。而姜越显然也不能再进一步说明:这个大门不能进单指你白宸而已,粮草却是可以进的。那就不是有心机,而是缺心眼了。权衡一番,姜越咬碎一口大板牙,捏着鼻子把白宸从大门迎了进来。一起出来迎接的还有姬蘅。姬蘅如今暂时领了主事谯州大营的名头,又是太子,姜越虽然瞧他不起,明面上还是要供着他。所以姬蘅在这里其实过得还行,至少没姬允想象的那么差。虽然整个人黑了点,瘦了点,看着倒是更有精神了一些,个子也又窜高了几分,隐隐看着竟有些成熟的样子了。白宸向他行礼的时候,姬蘅伸出两手扶住了他,那掌心骨骼传来的力度,让白宸也微微有点惊讶。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只是敛眉道:“臣见过太子。”“卿多礼了。”姬蘅语气温和,手下的力度却以旁人看不出的强硬,硬生生将白宸从半跪的姿势里扶了起来,“听闻卿要来犒军,孤已等待多时了。”他脸上带笑,依稀还看得出些那肖似他父皇的风流多情,不学无术的痕迹,但目中晦暗深沉,已然像是另外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