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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屑地低声道:“什么玉面。我看是狐狸精的样子。”他说得低,那两个耳尖的都听见了,唐三诧笑:“你瞎编什么呀,真当我没见过么?这京里的官儿我们可比你熟,那人就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样,怎么就狐狸了。”唐四虽小,却比唐三机灵,看出端倪来,凑上来道:“喂秦攸,他哪里招惹你了?”秦攸自知失言,扭过头去:“没有。”唐四还要追问,忽觉膝下硌着东西,咦了一声,伸手去摸。秦攸道:“别把灰蹭下去,待会叫他们发现上头有人就糟了。”唐四摸到一根麻线,卷了两下,捞上来一个本子,唐三凑上去看了一眼。他们兄弟二人嘻笑出声,往秦攸怀里一丢。“这是什么?”“嘻,我就说他不知道。”“我们兄弟飞檐走壁惯了,早看厌了。”“少卖关子,这什么?”唐三道:“这个呀,是避火图。寻常放在梁上,万一火神娘娘来了,瞧见了这个,哈,又羞又臊的,就红着脸跑了呗。”“这个都不知道,可见你没怎么上过梁。”秦攸嗤笑:“我又不像你们,耗子似的。”低头看看那本避火图,头一页就是一对光着身子的男女紧紧抱着。秦攸脸上一热,可是碍于那俩少年在旁,不能叫他们看低了,便咳了一声,装得淡淡的道:“这有什么。”推回给唐四。唐四怪叫道:“我们可不要,娘看见了不打死才怪。”唐三也道:“你若是不要,就留这儿。可惜刻得倒不错。”唐四道:“哎呀秦攸你拿回去看看怕什么的?”就往他怀里一塞。秦攸道:“嘘——来了。”三人便不再出声,静悄悄地伏低了身子,贴到梁上。晨光熹微,已经有鸟开始叫了。秦攸一路小心翼翼地听着动静,掩回自己住的院子里。刚溜到门口,长廊那头一个清越的声音道:“刚回来还是要出去?”秦攸木无表情地原地转了个身:“准备出去。”“今日该交,抄完了没有。”“……晚上抄。”“你不是要出去?”“忽然不想出去了。睡回笼觉。”门被带上了。阮雪臣轻轻叹了一声。他从未为人父兄,真不知道该如何与这极有主见的少年相处。秦攸始终冷冷淡淡,对他的话倒还听得进去,从不顶嘴。每日只在院里练剑,偶尔被逼着看几页书,写几页大字,大体也算得上乖。可是一个月总有两三天不知去向,问他也是装聋作哑。秦子荀把他托付给自己,现在这光景,能不能算是尽责了呢?秦攸错过了该睡的时间,此时翻来覆去许久,反而眼目清亮,一点睡意没有,忽然想到怀里那本东西。秦攸摸摸鼻子,拿出来翻了两页,就听见廊上远远的有刻意放低的脚步声传来。他慌得立刻把它塞回衣服里,把被子连头一蒙。“秦攸。秦攸?”阮雪臣唤了几声不应,便轻轻推门进来。秦攸有意把气息调得十分绵长,仿佛真是睡熟了的模样。觉得阮雪臣走到床前看了看他,把他的手从胸口拿下来,收进被子里去。秦攸怕他看见那本yin画,自己觉得心口怦然直跳,简直隔着腔子,敲得床板都在震响。他暗道不好,雪臣万一也听得见,就要知道他在装睡了。一时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阮雪臣却立刻就走了。秦攸听得门轻轻关上,那人一步不停,渐渐去远了。他睁开眼睛,莫名有些怅然若失,拥被坐起来。看见桌上放了一个小小的草焐窠,不知是给他留了什么吃的。秦攸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往软软的枕头上捶了两拳。21.阮雪臣辞官不得,如今销了假,只得照旧地去礼部坐着。见了赵珋总是低眉垂目敬而远之,反惹得赵珋自觉万般委屈,只差没夹两滴小眼泪。这日旬休,雪臣同秦攸吃过饭,庆儿进来收碗。雪臣道:“叫他们烧浴水。”转头看见秦攸,随口道,“你也一道洗么?”秦攸正在发愣,不知听成了什么,还当他邀自己共浴,吓得口舌都不利索起来:“不,不不不……”不了半天,忽然明白过来,讪讪道,“噢。洗吧。”雪臣有点莫名其妙。回想自己小上四五岁时,也没有他这样性情古怪。浴罢在庭中放了一张竹躺椅,晾着半湿的头发。见秦攸甩着一头乱毛,提着把剑出来,阮雪臣道:“秦攸,别又出一身汗。就在这里坐会儿。”秦攸依言收起了剑,在他手边小椅子上坐下了,闷声不响。雪臣见他乖乖的倒像挨罚的学生,微笑道:“这几天看了什么书,有不懂的地方么。”他浴后换了身柔软的白布单衣,虽是在自家后院,依旧领扣衣结俨然,腰封也束得一丝不苟,仅露出手指搁在扶手上。只是衣袍也收束不住他身上皂角的清香,时有时无,嗅得秦攸乱了气息。他憋了一会儿,道:“我读到脉望这样东西,有点不懂。”阮雪臣怔了一怔,悠悠回过神来,慢慢道:“此物……本是寻常的书蠹虫,藏身在道家书函中,把‘神仙’字样吃下去了,身上就现出五色。人若是碰巧见到它,捉来吞服之,就能成仙。”秦攸摇头道:“这些我看得懂。可是这东西我看也没什么稀奇,若书上说的是真的,不就人人成仙了么。”雪臣奇怪道:“怎么不稀奇了?”秦攸随手折了根草茎,在手里搓着玩弄:“只要捉些书蠹虫装在瓶子里,再把书上的‘神仙’二字都抠出来,丢进去由它们吃,不就成了。”又撇嘴道,“这有什么难想,却从没听过有人因吃脉望而成仙,可见书是骗人的。”雪臣只能摇头苦笑:“天然而成的才是脉望,有心炮制的,只能依旧是书蠹虫……你看书都乱想些什么。”秦攸扭头:“是你教我不可尽信书。”雪臣反应过来,轻轻敲他道:“不对,我叫你先读熟了四书五经,你看的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月到中天,雪臣见秦攸发丝已干,催他去睡了,自己也回了房里。他自向桌上倒茶喝了一口,把窗关上了。这些天秦攸虽然仍旧没称没呼的,似乎多少比前态度软和一些。他年少好动,一见书就皱着一张脸,把他拘在家里,着实叫人不忍。雪臣想,或者哪日让他把小朋友们请到家里见见,若都是过得去的人品,就让他平日多出去走走也不妨。这么想着,他吹了灯,宽了衣带,打着哈欠就掀起了床帐。一坐之下,却坐到一个温软的身体上。阮雪臣吓得魂飞魄散,“啊”字刚叫出半个,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