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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来,游到软塌一角,缩起身子不动了,也不知是睡了还是刻意不理人。苍碧没再问,这姿态分明就是他所熟知的连云,冷静、冷淡,虽然现下冷得刺痛了他,但那就是连云。许久后,苍碧轻轻地说:“连云,那雷光有伤着你吗?”连云仍旧没答,城旌与爰爰在一边看着,按捺不住要说话,苍碧把食指伸在嘴前,极低地嘘了一声:“他该是睡了,累了一天,我们也各自休憩吧。”城旌幻回虎形,四仰八叉地瘫到一边,爰爰也随之变兔,钻进他颈项毛发中,没了踪影。翌日一早,冷日升起,青白的光照到洞府中,魁梧地大虎脖颈间一阵sao动,不时爰爰窜了出来,落在地上一见洞中境况,掂着小短腿狂奔起来,冲到苍碧软塌前,幻作人形,嚷道:“我的口粮!口粮坏了!”苍碧更喜欢身为人形的自己,若非必要,显少化出兽身,着一袭飘逸地广袖白纱衣躺在榻上,一手像床被褥盖在地龙身上,另还盖了件毛皮幻的厚狐裘,被叫声吵醒,睁开眼,也怔住了。昨日连云不过巴掌长,小指粗不到,他用手虚盖住,深怕压坏了小地龙,而现下,手下之物却已有小臂粗,一臂长,盘虬成一团,像条黑蛇,周身竟是黑得发亮的硬鳞,背后一排软毛柔顺地塌着,头尾也明晰了,吐息起伏间,微启的口中露出两排合拢的利齿。“连云?”苍碧唤着,以指轻抚过异兽凸起的眼睑,沿着粗硬的脖颈,伸向微弓的脊背,指尖触及黑色毛发,立时传来刺痛。第92章千年玄蛟与白狐小妖三连云猝然睁眼,游到榻外,背后的毛发全竖了起来,竟都是尖锐的刺须,语调仍没有一丝起伏:“做什么?”苍碧看看连云,又看看自己指尖,上面冒着一滴殷红的血,不甚在意地含进嘴里嘬了两口,又向连云探过去:“你怎么长大了?你不是地龙?是蛇?也不像,是什么?”“与你无关。”连云继续后退,贴到了洞壁上。“没良心。”爰爰不满地嘟囔,把苍碧的身子转过来,指着榻下一大片枯黑的败草,“无烟,你快看看,我的草草都坏了。”苍碧微微拧眉,他们这三只妖修为都不怎样,他那半吊子的五百年竟在这里算入道最久的,虽说疏于修炼,本事都不如城旌,但一大一小两只还是有什么都习惯问他主意。“怎么都枯了?”苍碧捻起一根长草,才刚触及,草叶就扑簌簌地化作齑粉散了一地,以他床榻为中心,呈圆形向外扩散,约莫洞内一半地方,绿草都成了这般模样。“昨儿个还好好的,是不是你偷吃了?”爰爰指着连云道。连云没理会,兀自面壁。城旌不知何时也醒了,一虎爪拍在地上,瞬间幻做人形,举着拳头杀气腾腾地冲上去:“你怎的忘恩负义,我们救你,你还这副横样,竟然吃了爰爰的嫩草!信不信我拍死你!”“好了好了。”苍碧挡在城旌前头,他大概也只装装凶样,苍碧轻而易举就把那大拳头挡了下来,“许是天候冷了,草木不适应。”“几百年了都好好的,怎的今日忽然就不对头了。”爰爰变回小兔,踏着枯草,所过之处皆成粉末,到枯黑边缘,抱住一捆犹绿的长草,蹭了蹭鼻子,三瓣嘴咬了上去,细细啃着。别说爰爰不信,苍碧也不信,这草叶分明是被非自然的外力损害,可连云俨然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再为了几片草探寻,惹得他愠然敛眉,苍碧更不愿,只能打圆场瞎掰道,“可能是草木寿数到了,你们看连云那样,怎么也不像吃素的。”此言一出,爰爰咀嚼的嘴僵住,小脑袋缓缓转过来,红豆眼瞪得老大,城旌后背绷紧,蓄势待发,若是虎形,能想象那黄毛早已炸得半天高。“额……错了错了。”苍碧赶紧揉了揉爰爰的毛脊背,把她挪转向,“是不像吃草的。”“那吃什么?吃rou?”爰爰余光瞥见连云尖牙,浑身战栗了一下。苍碧打马虎眼道:“怎么会呢,你见过地龙吃rou的。”“那吃土?”爰爰问得认真。可惜“小黑”不给面子,幽幽说道:“我不是地龙。”完了又没了声响。“对对对,不是地龙!”苍碧赶紧补救,“就是龙,大尾巴一摆就飞上天了,跟神仙一般厉害,不吃草也不吃rou,吸天地日月之精。”爰爰仍将信将疑,城旌则挠着乱发,脑子还没转过来,不过苍碧是他们的头,既然头这么说,那就是吧。“可别明天还有一半也坏了。”爰爰嘟哝着。爰爰弱不禁风小兔一只,能在偌大的翼望山中不被猛兽拆吃下腹,自然也有一套,不是过人的妖力,超强的智慧,而是莫名其妙,几乎百发百中,连她自己都未有察觉的预感,正如数百年前,一头扑进了不吃她的大虎城旌怀里,她的预感又一次完美无缺地奏效了。又过了一天,大早醒来,爰爰宝贝的绿草只剩下入洞出小小一隅了,而连云则更大了,掌成足有一人大小,随着身躯舒展,鳞身上的奇异纹路越发清晰,微微一动便将原处露珠上折射来的光又转了转,恍如上成黑金,而那筋脉虬曲的两爪、极具威慑的头型,也真如苍碧所说,真有几分龙的模样。连云窝在苍碧身侧,小半边身子滚到了榻外,保持着只毫厘的距离,没让软刺扎到白色的身影。“唔……爰爰要饿死了……”杏色小兔趴在洞口,把外头的草往里面拽。“咱都辟谷了,怎么饿得死。”城旌抱起她,揉着软毛团。爰爰摆摆身子,探出脑袋,哀怨道:“城旌不爱我了,不给我吃草。”“吃吃吃,怎么不给你吃。”城旌从来说不过爰爰。“都没了,要吃土了……”苍碧无法,苦笑道:“我们把外头的移植些进来吧。”这体力活,自然是五大三粗的大老虎干的,待到月上中天,洞府里又是大半边郁郁葱葱,爰爰好不开心,一爪子拽着还没种稳的绿草,一爪子抱着城旌的长毛,乐呵着就倒地睡了,城旌忙活了一天,自是也四仰八叉会周公。苍碧不禁失笑,躺到榻上,轻柔地抚了抚连云没有张软刺的部分,盖上裘衣,也闭了眼,却没有真的睡着,双眼睁开一条极细的缝,接着长如扇羽的睫毛遮掩,竟完全看不出端倪,从模糊中窥看外头。连云起先安分地背对苍碧缩着,洞中万籁俱寂,他极为小心地动了动,转过身子,一双比夜更深的黑瞳镶嵌在鼓起的眼眶中,衬着龙脸,极有威慑感,看得苍碧几乎要脱口喊“老板饶命”。连云静静地看着苍碧,久到苍碧甚至以为他对着一尊异兽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