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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这下可惊了:“你竟然揍他!坏了坏了,那骆清可是著名的死缠烂打,你惹了他,他不找回场子怎么会罢休。”邓暄笑了笑:“无妨,我这阎王总不能怕了小鬼。”说话间,那姑娘被陈大娘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又换上一身陈大娘的衣裳出门了。那姑娘冷静了不少,再见到邓暄也没有开始那么恐惧了,对邓暄行了一礼:“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小女子名为崔如玉。”邓暄点点头受了,带着那姑娘来到正厅中坐下。陈伯提了壶茶水进来便带着陈大娘一起离开了。邓暄替崔如玉倒了杯茶,问道:“你是西夏人?”崔如玉接过茶碗正要饮下,动作一顿,有些踌躇,想了想还是道:“正是。”邓暄见她似乎又有些抖,便安抚道:“不要担心,西夏既已是大魏领土,西夏人也是魏国百姓。”崔如玉非但没有被安抚,眼眶中突然又聚起泪水。邓暄一下慌了神。邓暄平时只跟唐豆和刘平安相处,三人都是糙汉子,相处间随意打闹。邓暄唯一相处过的女性只有静妃和皇后,静妃去了十年,皇后又是个不是糙汉胜似糙汉的性子。这一下见了这三句就哭,梨花带雨的柔弱女子,邓暄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崔如玉知道自己失态,用袖子擦擦眼泪,深吸口气平复心情。邓暄左思右想,最后拿出了昨夜唐豆带给他没吃完的桂花糕,递给崔如玉:“桂花糕,很甜的。”崔如玉几乎怔住了,她不可思议的看着邓暄,良久,她伸手接过桂花糕轻轻咬了一口,轻声说:“将军跟传闻中很不一样。”邓暄想了想关于自己的传闻,无血无泪的黑阎王是最初版本,听说越传越离谱,有说他青面獠牙恶鬼转世,有说他杀人饮血,一日不饮人血就不痛快。邓暄微晒道:“传闻……不可尽信。”崔如玉收拾好心情,突然正色道:“将军,小女子有一疑问。”邓暄也正色道:“请说。”“西夏人是不是合该比魏国百姓低一等。”崔如玉直直望着邓暄,那些胆怯羞涩此时全部褪去了,她眼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那东西邓暄曾经见过,在西夏皇城,那里的百姓眼中,在那意图行刺自己的少年眼中,这东西叫仇恨。邓暄气息有些不稳,他郑重道:“不该,同为魏国百姓,理当平等相待。”崔如玉闻听此言,忽然起身跪到邓暄面前,她额头触地,嗓音嘶哑道:“将军既然认为当平等相待,请将军还我以公义!”邓暄忙拉她起身:“你将事情原委告知于我!”崔如玉被邓暄拉起,她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口,开始讲述自己的遭遇。崔如玉一家本是西夏商贾人家,崔父经商有方,崔家小有积蓄。崔家在黑石城做些米粮生意,与人为善,本该安然无事。却不想西夏灭国,魏国派兵重新管辖各个城镇。这本不关这崔家什么事。但黑石城临近大魏,两国统一后,平城风城仍在重建,渐渐有些魏国百姓搬迁过来。其中有个名为赵起的做的也是米粮生意,同行本就是冤家。赵起有心想将自家生意做大,那崔家便如眼中钉rou中刺。但崔家偏偏在当地口碑良好,米粮价格实惠,正面竞争根本比不过。赵起就想起了歪招。一日,赵起突然带着一大批魏国百姓来崔家砸抢,将崔如玉父母兄弟三口人全部打死!崔如玉当时在外游玩,逃过一劫。邓暄听到此处,皱眉道:“赵起竟然敢光天下日之下带人行凶,当地官吏不管吗!”崔如玉继续道:“自然是要管的,可是赵起和他带着的百姓一口咬定他们是要报仇。”邓暄奇道:“报什么仇,你们两家素不相识,怎会有仇怨。”崔如玉双手握紧茶盏,骨节泛白,恨恨道:“当然没有仇怨,赵起偏说我家在五年前西夏起兵时给西夏朝廷捐献了钱粮,害得平城数万百姓身死,那些他带着的百姓都是平城的人。他们全部说我家助纣为虐,该死。那钱粮不过是朝廷征缴!我爹能有什么办法!难道少了我家捐的这些米粮,狄欣便不会起兵吗!何等荒谬!”邓暄怒道:“不错!赵起不过是找个由头想毁了崔家。赵起和那些百姓都是凶手!”崔如玉神情悲戚,怔怔看着邓暄:“若是其他官吏也能像将军一般想就好了。”邓暄不明所以,崔如玉接着说:“审理此案的府尹是魏国人,他觉得法不责众,且平城百姓死伤无数是事实,眼下他们找我家报仇是天理循环,他不便管。”邓暄更怒:“荒唐!什么狗屁天理循环!冤有头债有主!狄欣已被我射杀,当日屠戮平城的军队也几乎被我剿灭,关你家何事!”邓暄愤怒不已,他站起身来,来回踱步。崔如玉看着邓暄,第一次有人愿意为自己不平,此人却是致使西夏灭国的罪魁祸首,崔如玉心情复杂。崔如玉再次开口:“我受此冤屈,家破人亡,无可奈何只身来到京城,想讨个公道,可上诉无门,京城府尹门口的兵丁见我是西夏人连上报都不肯。我被推赶至大街,又冲撞了街上那公子,被他命人拳打脚踢。”崔如玉长叹道:“如此遭遇,皆因我是西夏人。”邓暄的愤怒一下被打破了,他突然陷入了无以复加的恐惧,这恐惧早藏于他心底,于西夏皇城初生端倪,眼下终于被人捅破。崔家种种,归根究底,皆因我而起。邓暄止不住去想,自己所为,究竟是对是错。煞气蛰伏数年,终于找到了破绽,顿时反扑!邓暄一下又跌入了重重幻境,他看到自己身上不断冒出黑气,那黑气沿着他身体游走,像条毒蛇!冲着他心口而去。那毒蛇张开大口,想要将邓暄心口处的那团光吞噬殆尽!邓暄猛地捂住自己心口,他喘息不止,大汗淋漓。崔如玉只见邓暄突然面色几变,然后无力的跪倒。崔如玉不明所以,想要上前查看,却又被邓暄狰狞的神色给吓在了原地。邓暄喘了会,强作镇定:“你先去歇息吧,此事我一定会管!你且放心。”崔如玉犹豫了片刻,还是告退了。邓暄内心迷茫无比,他突然对自己从小坚信的信念产生了怀疑,邓暄还是个孩子时,昌平帝将他抱在腿上,亲自教他识字。皇帝指着书说:“这个字念生,这个字念命,连起来就是生命,生命有时脆弱无比,有时又像火烧后的小草,顽强又坚韧,但吾等当珍而重之,无论是杂草还是苍生百姓。”邓暄那时还不到五岁,对人事懵懂无知,但不知为何,这句对皇帝而言不过平常的话却牢牢记在邓暄心里,即使他早已不记得皇帝所言字字句句,但对生命的敬畏